对于刘淮与辛弃疾的第一次见面,无论是官方修史还是野史所记载的,都颇有传奇色彩。
什么开天辟地,一见如故,虎躯一震,纳头便拜;什么春风雨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什么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云云。
总之,什么词肉麻用什么。
但真实的情况是,无论刘淮还是辛弃疾,在顶着八月的太阳披甲驱马奔行之后,都是一身尘土汗臭。
两人遥遥相见,也没有什么英雄意气相投,先对个诗的臭毛病,而是互相戒备起来。
刘淮虽然看见了那面‘辛’字大旗,但谁知道来人究竟是辛弃疾本人还是辛氏的子弟?
就如同之前在涟水遇见的辛文远,他就是辛弃疾的族弟而已。
这种北地汉人大族往往聚团,成年男丁动辄几十上百人,其中良莠不齐,谁知道来者是不是个杀良冒功的混账?
至于辛弃疾。
他根本不知道对面那安居马上胡子拉碴之人是谁。
此时辛弃疾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看了看刘淮,又望向那十余名匪军。
“辛将军,俺们是天平军平山胡的人,奉命来打前站,驻扎在此村。”
身着花花绿绿女装的汉子迅上前,告起状来:“这三个贼厮号称是客商,要在村里驻足,却在俺们一个不留神的时候,杀了村里的百姓。
俺们追杀出来,请将军助俺们一臂之力,斩杀此贼!”
“平山胡?”
辛弃疾嗤笑一声,转头望向断成四截的两具尸体,随后又看向刘淮已然擎在手中,却连刀罩都没揭开的长刀,想说些什么,却又瞬间没了说话的兴致。
辛弃疾指着那一队匪兵:“我辛弃疾乃军中掌书记,掌管印信律令军法,今平山胡麾下士卒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说罢,身披铁裲裆的骑士猛然驱马上前,如狼似虎的向前杀去。
那领头匪兵确实是有点小聪明的,他本能觉得刘淮的奉李铁枪军令之语是撒谎,却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此时能打出旗号,率领成建制骑兵的辛弃疾必定是天平军将领,所以灵机一动扯了两句谎,顺便把自己后台亮了出来。
如果来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最好。
就算他们是刚正不阿之人,也能不看僧面看佛面,装聋作哑。
总不至于与那外乡人一起,对天平军的自家兄弟大开杀戒吧?
然而辛弃疾与天平军其余人是不同的,他不止是地主出身,他更是接受过完整且正统的封建士大夫教育。
他平日也愿意讲义气,论兄弟,但在最为根本的事情上,他不会有任何妥协。
辛弃疾从鞍鞯左右各抽出一把双手重剑,一马当先,左劈右砍,那群匪兵最前方的六人几乎在一瞬间被杀了个精光。
而另一边,刘淮与管崇彦面面相觑,这倒不是对对方的行为有所惊讶,或者想不明白辛弃疾为何作此事,而是因为两人万万想不到,辛弃疾所率领的八名甲骑看起来纠纠无前,纪律严整,但真打起来却是各自为战的江湖厮杀。
别的不说,山村这种地形是骑兵大显身手的地方吗?
难道不应该下马结阵,再往前厮杀吗?
现在仅仅六名匪兵就阻挡了八名甲骑片刻,后面那十几名匪兵都已经反应过来了,而此时辛弃疾所率领的骑兵还拥塞于村口,度根本提不起来。
“罗二郎,你在此地,注意安全。”
话又说回来,此时根本不是思考辛弃疾军事能力的时候,刘淮将马缰扔给罗怀言,翻身下马,揭开长刀刀罩,迈步向前。
管七郎有样学样,背上箭囊小盾,腰挎手刀,右手持弓,左手捏箭,同样下马,默契的跟在刘淮身后五步处。
两人避开拥塞的村口狭窄处,从侧方稍稍绕路,猛然杀向那群匪兵。
相距不过五十步。
“下马!”
辛弃疾终于现自己犯了错,连忙下令。
说罢,他手持两把双手重剑,下马奔跑两步,与刘淮并肩。
“节省气力,莫要奔跑,快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