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给郑成功洗手,一边盯了郑南音一眼:&ldo;你至少先打个电话给我吧?&rdo;我压低了嗓门问她。
&ldo;不打电话又怎么样啊‐‐&rdo;她嫣然一笑:&ldo;这可是爱国行动,你能不支持么?&rdo;&ldo;我当然支持。
&rdo;我灵光乍现,&ldo;那么上个礼拜你要我买给你的kenzo香水怎么办,不买了,我们也一起抵制了吧。
&rdo;&ldo;香水‐‐&rdo;郑南音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说,&ldo;kenzo是意大利的牌子,为什么要抵制啊?&rdo;&ldo;你等一会儿自己去百度好了。
&rdo;我忍无可忍。
&ldo;不要百度,&rdo;她挥挥手,&ldo;kenzo不是法国的牌子,不可能,一定是意大利的,必须是意大利的。
所以你答应了的事情就要算数,你还是得给我买。
&rdo;&ldo;郑南音,你面对现实好不好‐‐&rdo;她突然尖叫了一声:&ldo;哎呀糟糕了,刚才没听见,是我老公的短信,我去回电话了‐‐姐,人结了婚果然就是不自由,你说对不对?&rdo;&ldo;我会去找你老公来给我重新刷客厅的墙。
&rdo;我对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地补了一句,只可惜,她没听到。
不过无论如何,想起她来我总是可以微笑。
虽然这种转瞬即逝的微笑没有办法阻止我胸腔那里越来越近的感觉,我的心脏像面鼓那样乐此不疲地敲打着。
这个名叫阳城的地方看上去真是令人恍惚。
又熟悉,又陌生。
因为那里陈旧的感觉就像是我童年时候的龙城,没有很多高层的建筑,楼房的式样看上去有点老,街边上的店面都那么小,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我自己置身于一个很多年前的场景。
我的车前忽地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我赶紧踩了急刹车,轮胎在地面上擦出一声尖锐的响声。
那个小女好丝毫不知道刚刚和她擦肩而过的就是危险,她张着两只手,两个小辫子在耳朵边上甩着,她快乐地往前跑,似乎所有的危险都会因为她的轻盈而退避三舍。
她这么急切,是因为前面有个支着黑色的、手摇的那种炉子卖爆米花的小贩。
在龙城,这种古老的爆米花的炉子早就消失了,我有那么多年都没再见过,原来它在这儿。
她的模样分明就是五岁时候的我,心急地捏着奶奶给的两角钱,穿过灰暗的楼群,去买爆米花‐‐当然了,那时候我的身后有时候会跟着一个两岁的小弟弟,他跑得太慢了,我总是会不耐烦地把他甩在很远,他总是一声不吭非常努力的追着我,紧紧抿着小嘴。
往往这个时候奶奶就会从二楼探出头,无奈地跟我喊一声:&ldo;东霓‐‐当姐姐的没有个姐姐的样子,要带好毛毛呀‐‐&rdo;没错,&ldo;毛毛&rdo;就是西决,只不过自从奶奶走了之后,就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那个小女孩的母亲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她,乱七八糟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根织毛衣的竹针,她还不忘恶狠狠地拍一下我的车盖:&ldo;会不会开车,要撞人了!&rdo;若是在平时,我一定会打开车门跳出来,和这种恶女人理论一下。
但是今天,算了,因为我突然想起了奶奶,因为我重新看见了小时候的爆米花。
我要去的那个地址,应该就是这一带。
鼓楼街15巷。
眼前延伸着这么多的箱子,曲折,狭窄,我弄不清楚。
写着地址的便笺纸在我的手心里微微发潮了。
下午的明朗阳光就在我眼前的地面上径直泼洒着,毫不犹豫,毫不做作。
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她。
她站在离我不远的一条巷口,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
她很瘦,真个身子都是细细的,虽然我不知道像她这样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到底怎么样算是标准,我还是觉得她太瘦了。
我的车慢慢地靠近她,她就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清晰。
她不是那种漂亮的,或者精致的小女孩。
可是她的眼睛非常大。
大到让我猛然间看到那张瘦小的脸的时候,只记住了这对眼睛。
她鼻梁很低,所以看上去并没有什东西把那两只眼睛分开,感觉不那么像个真人,更像画。
她也在环顾左右,寻找着来接她的人。
她碎碎的刘海跟着她的脸左后晃动,一起晃动的还有她很随便地搭在肩膀上的辫子‐‐我真不明白她的头发怎么会那么少,全体扎起来了还只是细细的一束,可是,很适合她,让她看上去更像一只很沉默,对周遭一切喧嚣都很无所谓的小松鼠。
我把头探出车窗的时候,她也正好转过脸来看见了我。
于是,她对我粲然一笑。
露出两颗很显眼的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