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效文的医庐设在崖州王府内。
二人出了内庭,从后门夹道一路往东。
一只脚跨入门口,扑面便是一片热浪袭来。
穆遥被热气一扑,生生逼出一层薄汗,抬头便见房中四角都烧着硕大的炭盆,内里是上品银丝炭。
穆遥皱眉,“烧这么多炭盆做什么?”
身后胡剑雄啪一掌拍在脑门上,“哎哟”
一声,“沈将军昨日递来的军需单子,差点叫我混忘了。”
不等穆遥答应,一转眼便没影了。
余效文抹着汗出来,“郡主来了?”
“屋子里怎么烧这么热?”
穆遥生生被逼出一身汗,一边说话一边除去外裳,“齐聿呢?”
余效文一言难尽地叹一口气,掀开一侧门帘,“郡主一看便知。”
穆遥看他一眼,低头入内,极其狭小一间寝房,围着床榻又笼了两个烧得火热的炭盆,靠墙的床角处缩着一个人,四肢收紧,扯着锦被裹住自己的身体,是一个戒备至极的姿态。
男人肉眼可见在发烧,嘴唇是血一样的鲜红,因为干裂豁着细小的口子。
“他——”
一个字刚出口,男人猛地抬头,苍白无血色的面上神情凶恶,目光凶狠——好像冬日雪原里被人闯了洞穴的幼兽,疯狂却又无助。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眼前一双眼是极深的黑色,没有半点光泽,除了疯狂的戾气一无所有。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目光。
穆遥强行按捺心头震惊,回头看一眼余效文,“怎么回事?”
“他好像——”
余效文紧张地咽一下唾液,“不——不大对劲——”
“怎么说?”
余效文越发慌张,回头看一眼男人,又抬头看一眼穆遥,摇一摇头,又点一点头,结巴道,“他……他好像——”
穆遥心中一动,两个字脱口而出,“疯了?”
一句话仿佛开了什么机括,男人突然拼尽全力地把身体往里缩。
他蜷着的地方本来就是一个死角,这么一缩便硬梆梆撞在床后的青砖墙上,砰一声大响。
男人额角立刻青了一块,隐隐渗出血来。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地缩着身子,深深埋着头,目光锁在自己脚边一小块青色的床褥上,一动不动。
穆遥大大皱眉。
药童斜斜坐在榻边,用木匙舀了药汁喂男人喝药。
男人低着头,因为烧热畏寒,身体蜷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