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遥接在手中,在榻边坐了许久。
久到暮色四沉,细而长两根手指攥住自己一点衣襟,穆遥回头,男人躺在枕上,一瞬不瞬望着自己。
“芳嬷嬷给你带了莼菜羹,要吃吗?”
齐聿根本不想吃,正要坐起时,四肢百骸涌出难以言喻的倦怠,便连一根指头也动弹不得。
他在厌倦中仔细回想——居然已有五日之久,又该吃药了。
生硬扯出一点笑,“要,我饿了。”
穆遥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悄无声息回去,便见男人勉力撑在枕间,朱红一枚药丸钳在惨白无血色的两根手指当间。
男人指节发抖,药丸也不住晃动。
他一动不动,恶狠狠地盯住它,仿佛在与无底深渊对峙。
“齐聿。”
男人悚然一惊,药丸便坠在褥间。
他目光仓皇,从穆遥面上缓慢移到药丸之上,忽一时发狠,不管不顾抓起药丸囫囵塞入口中。
穆遥疾步上前,扣住下颔迫他张口,药丸已被咬得碎作数块,穆遥半点不肯容他,一块一块抠出来掷在地上,抬手一掌扇在男人面上,男人就势滚在榻上,埋在被中半点不肯抬头。
穆遥到案边取一块铜镜,回去往男人身前站定,照妖镜一样怼在他面前,“齐聿,你睁开眼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你体面,脸面性命你都不要了吗?”
镜中一个人。
鬼一样无血色的一张脸,朱红的药渣子乱七八糟糊在面上,尖利的下巴,青筋突起的一段细而长的惨白的脖颈——哪里有一点像个人?齐聿大叫一声,扑身便往床边炭盆撞去。
下一时腰间一阵酸麻,一分动弹不得。
耳听骨碌碌一连片碎响,一颗红豆骨碌滚在地上。
男人无法动弹,目光不受控制地凝在红豆之上。
穆遥万幸反应快,擒一枚红豆击中穴位没叫他真撞在炭盆里。
一半是后怕一半是恼怒,简直无言以对,放下铜镜坐回榻边,指尖在他肩上按一下,松开穴道。
男人埋在被间止不住发抖,忽一时情绪全线崩溃,尖声大叫,“对——我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我就是这样——我要你管了吗?我偏要吃——”
穆遥道,“药在哪里?都给我。”
“我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穆遥站起来,不顾男人尖声大叫,强行压着,往他襟前搜索一回,寻出一只铁皮匣子,齐整整码了三四十枚药丸,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铁匣格子里空着三处,应是吃了两丸。
男人绝望地叫一声,“你还给我!”
穆遥听若不闻,走到炭盆边,掀开铁匣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