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见厚厚的被子将她的口鼻都给捂住了,只弯腰亲自给卫臻掖了掖被子,她不过轻轻碰了碰,却见睡着的小丫头一脸不安的蹙着小小的眉头,整个身板就跟受到了某种惊吓似的,下意识的抖了抖,老夫人立马放轻了动作,直到人眉头渐渐舒缓后,老夫人这才收回了手,面上有些复杂,嘴上却缓缓道:“倒是个命大的。”
“可不正是么,天花可是不治之症,当时病成那副模样,都以为活不成了,没成想倒是个福大命大的,竟然能够死里逃生。”
周妈妈笑眯眯的附和道。
“说来,也是我的失察。”
老夫人又细细往床榻上瞧了一眼,只缓缓起身,周妈妈眼明手快的去扶,扶着老夫人坐在屏风下的软榻上,映虹递来一杯茶,老夫人接了没喝。
周妈妈忙道:“哪能赖您,老爷这大半年来病成这幅模样,府里上下皆瞒得紧紧的,唯有老夫人您一人照看,可谓是忙前忙后,您既要操心着老爷的身子,又牵挂着大爷那头,还得时时为小爷的事儿操持着,忧心着他到外头惹祸,您不过一双手,本是到了该享清福的时候了,哪能顾忌得了这么多,好在阿弥陀佛,七娘子如今平平安安的,不日大太太便要回了,有大太太管束起来,往后不论是大房,还是五房,保管都能消停了。”
五房的太太殷氏能干虽能干,但她向来清心寡欲,遇事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束府宅这么些年,虽未曾出过什么大的纰漏,私底下的一些个小风小浪,倒是从未曾消停过,如今,若非这阮氏母女机灵,那小风小浪怕是要成了惊涛骇浪了。
人命官司,卫家这诺大的后院不是没有闹出过,可如今老爷刚走,前头老大的前程不定,又如何好再出岔子?
思及至此,老夫人缓缓闭上了眼。
映虹见了,重新给老夫人换了一杯茶,往罗汉床上瞅了一眼,想了想,试探道:“老夫人,大老爷将七娘子抱到了您这院子,可是——”
可是什么。
后头的话所有人皆心知肚明。
周妈妈闻言思索片刻,跟着附道:“老奴寻思着大爷应当并无此意,不过是瞅着七娘子遭了罪,瞧着怜惜罢了,大爷跟老爷一般,素来重视子嗣血脉,极为看重底下的几位哥儿姐儿,无论大房的还是其它几房的,向来一视同仁,估摸着只当五房苛待了七娘子,便直接将人抱来了老夫人您这里,未曾往深了想,不过——”
说到这里,周妈妈话语一顿,四下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冲老夫人道:“大爷没这样想,可架不住旁人会不会这般想。”
映虹听了,跟小鸡啄米似的狠点头,末了,忍不住抢话道:“可不正是,自打老爷过了后,这还未出尾七了,染云居那位便开始调唆着五爷,一门心思想要将九娘子给送到老夫人您跟前养着,虽说打着陪伴老夫人的幌子,到底忒心急了不是,前头的六娘子过继到了五太太名下,后头的九娘子又想送给老夫人抚养,她倒是想要一门心思落得清闲。”
映虹耸了耸鼻,似有些不愤道。
老夫人听到这话抬眼瞅了映虹一眼,映虹自知说错了话,忙不迭改口道:“奴婢错了,不该逾越,还望老夫人责罚。”
嘴上说知错,面上瞧着却似乎并无多少悔意。
周妈妈瞪了她一眼,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些个什么,竟敢在老夫人跟前乱嚼舌根子,是不是几日没遭打,皮痒痒了!”
周妈妈说着,忙不迭冲老夫人告罪道:“这小丫头片子打小便被老奴给惯坏了,嘴上没把栓子,说些什么都不过脑子,老夫人您只管打只管罚,莫要手软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