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梅泠香心神微晃。
半晌,她得出结论,若说他对她有亏欠,确实也能说得通。
毕竟,他是她的夫君,却并未撑起这偌大的家。
当然,她也没有尽到妻子的一些本分,对他并不上心。
回望眼前依然意气风,还有心思耍嘴皮子的少年郎君,她觉得可以多用点心思。
“少爷怎会对泠香有此误解?”
梅泠香身形微晃,间珠钗与她一双灵秀翦瞳相映生辉,她故作讶然。
随即,嗓音略低下去,颇为委屈似的攥紧丝帕:“若泠香有意折磨少爷,白日里便不会为着让少爷开心,而有所隐瞒了。”
章鸣珂听得费解,在她面前,他脑子似乎总有些不够用。
他疑惑:“你隐瞒什么了?”
问出口的同时,他也不禁快回想,她梅泠香今日有做什么哄他开心的事吗?
没等他想明白,便听泠香柔声应:“少爷不记得了?那会子在书房,我同少爷说,我还没想好少爷哪篇文章写得最差。”
章鸣珂凝望她,眼神清澈,似懂非懂。
“其实泠香那时是在左右为难,非因少爷每篇都写得好,挑不出差的。
恰恰相反,是因为少爷的文章多数都一窍不通,差得不分伯仲,泠香实难抉择。”
泠香的嗓音依然温柔绵软,并没有攻击性,或是嘲讽意味。
可单那“恰恰相反”
四字,便听得章鸣珂心惊肉跳。
待听她说完,他更是眼冒金星,只恨不得立时变成一具没有心跳的雕像。
读过书的文弱小娘子,骂起人来,比府里的粗实婆子骂人可难听多了。
梅泠香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瞧出他俊颜神情变幻,胸襟鼓胀,怯怯问:“少爷该不会因为此等小事,生泠香的气吧?泠香原本不打算说的,泠香也想看到少爷高兴。”
笑话,他堂堂八尺男儿,难道会为此等小事,生一个弱女子的气吗?
章鸣珂心口狠狠起伏了两下,肩膀几乎都在颤抖,春夜凉气被他深深纳入胸腔,那郁在心口不知该如何宣泄的羞愤才得以消减。
情绪稍稍平复,他似笑非笑:“所以都怪小爷多嘴,偏要问。”
“少爷倒也不必反躬自责。”
梅泠香一面宽慰,一面赞许,“少爷不许泠香计较,实乃心胸宽广的好郎君。”
章鸣珂似乎甚少被人夸赞,尤其是被刚还惹他生气的人夸赞,他别开视线,随意落到林立的牌位上,不甚自在。
“小爷本来就是好郎君,放心,我会努力做个好夫君的,你就等着看吧。”
章鸣珂一激动,主动夸下海口。
说完又暗自懊恼,也不知道梅泠香对“好夫君”
的要求是怎么样的,只要标准别高得太离谱,比如要他去考进士之类的,旁的他都努力做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