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挑火的铁钩把炭灰向外一勾,碎掉的碳灰纷纷从炉子底部的铸铁筛条的空隙落到地板上放着的灰斗里,早上离家时放进去的那块红薯从灰里露了出来。
它已经熟了,捏在手里还是滚烫,能感觉到烤硬的外皮下有软软的薯肉,香气也一起飘了出来。
何田把红薯放在炉台上,向炉膛里添了一块劈得只有手掌大小的木柴,又加了一撮晒干的苔藓。
苔藓立刻被原本已经被灰白色的碳包裹住的星火点燃,它的火苗又把木柴点燃,火越来越旺了,何田又添了一块方砖似的厚木柴,用一根芦苇杆向火炉里吹了吹。
红红的炉火把她的脸也映得红红的。
火苗从灶眼升起来了,何田把铜壶放在上面,关上炉膛的铁门。
烧水的时候,她把大米背回家的两个藤篮提到门廊下。
板栗刺球分成一堆,扔进一个篮子里;大米的草和树叶放在一个竹匾里,铺平,拿进屋子,平平地挂在天花板上悬下来的吊钩上;还剩下的,是各种野果和坚果,几串山楂,在枝头风干的山枣,一些榛子和橡子,还有几粒花菇。
何田把今天的收获分类装进不同容器里,坚果放在木箱里,明天如果天气好拿出去晒干;山楂和酸枣先放在草篮子里,准备待会儿用草绳穿起来,天亮后挂在专门晾晒干果的窝棚里;至于花菇,就和虾一起吃吧。
门外,最后一丝阳光已经彻底消失,天空变成了灰蓝色,黄色、橙色、绿色的叶子的颜色也随着阳光的消失而黯淡下去,很快就会变成黑色的影子。
何田摘下大米身上的毛毡和缰绳,领它向屋后走。
它自己走进了窝棚,何田把小窝棚的两扇木窗放下拴紧,再从放柴草的棚子抱了一篮干草,她把还有几分湿润的嫩草卷成几束,挂在墙上钉的一个木环上,剩下的干草放在窝棚一角,她留了一根干草缠在手指上。
她摸摸大米的耳朵,“晚安。”
大米摇着脑袋,嚼着嫩草。
关好大米的窝棚门,天空已经变黑了。
可树林里并不平静。
风把树叶、枯枝、野草吹动,它们互相摩擦,发出各种细小的声音,其中掺杂着秋虫的最后几声鸣叫,在夜间捕食的动物发出的声音,还有远处猫头鹰发出的咕噜声。
何田回到木屋时,这附近唯一的光亮就剩下水壶下那点跳动的炉火。
她取下挂在门口的油灯,走到炉边,打开灯罩,将缠在手指上那根干草放在水壶下的火焰上一碰,再把这点火苗放进油灯里,点燃了灯芯。
她把油灯挂在屋梁下的挂钩上,淡淡的金色灯光洒满整个小屋。
然后,她关上厚重的木门,先拴上两根手指那么粗的铁栓,再用门后那根一头尖利的木桩抵上。
小屋里所有的窗户也都被一一关紧。
这时,水也烧开了。
何田拿了只不锈钢碗放在炉台上,把两只虾扔进去,注入滚水。
她这时才把身上背着的水瓶摘下来,灌满了水,重新放回保温布袋里。
她顺着钉在一侧墙壁的木梯爬上去,小屋的上方用木板棚出了一层,是睡觉的地方。
简陋的床上铺着毛毡,还有一床花布被子。
何田把水瓶塞进被子里,爬下来,准备吃晚餐。
那两只虾现在已经从头到尾被烫成了橙红色。
她捞出虾,放在一只不锈钢盘上,把一枚花菇放在碗里,用筷子搅了搅,花菇上的树皮、土灰浮上来,在水面盘旋。
切成薄片的花菇和剥掉壳的雪白河虾肉靠在一起,躺在不锈钢盘上,另一旁是金色的红薯肉,热腾腾的食物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袅袅白气。
何田想了想,从调料架上拿了罐辣椒粉,轻轻捏了一撮,洒在盘上,她又洒了一点点盐,和几滴核桃油。
辣椒粉是今年夏天种的辣椒晒干后磨的,核桃油是去年的核桃榨的。
辣椒、盐、带点清香的核桃油还有野生的花菇,让河虾的鲜甜更加突出,很奇怪的是,红薯的甜味和辣椒也十分相称。
何田吃完晚餐,又给自己泡了杯菊花茶。
菊花是初秋时在林子里采的。
带着枝叶整棵剪下,用草绳扎紧,放在竹篮里,篮子里放一块石头,整篮浸在山涧中半个小时再提出来,花上细小的灰尘就都冲掉了。
花和嫩叶掐下来放在竹匾里晾晒干,花可以泡茶,叶子装在枕头里,睡觉的时候满是清香,干枝也有用,趁它们还没完全干掉的时候和长茎草或是桦树皮细丝拧在一起,编成小篮子,晾干后挂在屋子里,里面放上松枝、木炭和各种干花,一整个冬天都散发淡淡香味,把这种小花篮挂在贮存粮食或者皮货的窝棚里,还可以防虫蛀。
何田今天用过的碗盘餐具全都放在炉台右侧的陶制水池里,水池底部的圆孔用一个拴着草绳的陶塞子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