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并没有因为有了钱就生出各种事端,几十口人始终相处融洽,一起建了大宅子、买了更多的地,一起搭伙过日子。
如今一夜之间,这些全没了。
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只剩了两个小孩。
现实残酷到让她不忍启唇相告,但避之不谈又不可能。
就这么静静坐着,虞锦从天色初暗坐到殿中灯火通明。
最终还是起了身,摒开宫人,独自往殿后的院子走去。
她很想喊楚倾来陪她,或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她近来对他愈依恋。
可有些事总是要自己扛的,邺风是她御前的人,与楚倾没有关系,她心底因为上一世而对邺风残存的那些愧疚更与楚倾没有关系。
在邺风门前立了半晌,虞锦沉息,抬手,叩门。
邺风在暗卫离开后就已被宫人喂下了金丸,只是那迷药劲儿大,他一直昏昏沉沉的。
听得门响,他仍是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定睛看去,守在门内的宫人已将房门打开,他恍惚中看到女皇进了屋来。
“……陛下。”
他下意识地想撑起身,虞锦上前挡了他,待那宫人退出去,她坐到了床边。
“若暗营听来的消息没错,你身上的毒该是彻底解了。”
她缓缓道。
邺风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微微颤着,颔了颔:“多谢陛下。”
“不谢。”
虞锦轻声,“朕还……还有些事要跟你说,你要撑住。”
邺风的神情蓦然紧张起来,看一看她,呼吸屏住:“陛下请说。”
话到嘴边,变得更为艰难。
虞锦避开他的目光,眼睛盯着地,盯了良久,才将那噩耗说了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避着,她仍从余光里看到他整个身子剧烈颤栗起来,压抑着的悲恸让人揪心不已。
她忙又道:“你千万别想不开。
还有两个小孩子,朕已让沈宴清接进了宫中,日后还要靠你照顾。”
这个时候给他添这样的责任是残忍的,可若不这样,她又怕他活不下去。
说完她却是等了良久都没得到回音。
鼓起勇气抬眼瞧了瞧,便见他双手紧攥着被子,攥得骨节白,喉咙里虽未一声,不稳的呼吸却都透着痛苦,一声又一声,击在她心头上。
虞锦愈觉得无力,因为她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她也曾见过楚倾难过,可楚倾的痛苦几乎都是她一手造就,她抬一抬手,那些就都可以解决。
后来她又喜欢上了楚倾,在他难过的时候,她可以不管不地抱他亲他跟他耍赖,亲密到了极致,去哄对方总不会太难。
而对眼前的邺风,她反倒没办法了。
他们虽相伴多年却不够亲近,他正面对的痛苦又已无可改变,她说什么劝语都只显得苍白。
她只能告诉他:“你想哭就哭吧,别管宫里那些规矩。”
话刚出口,哭声出喉。
她好像从没听过这样痛苦的哭声,他在竭力压制着,痛苦又因为这种压制显得更凛冽了。
她只消这么听都听得出他的悔恨,他伏在床边的样子无力至极。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上一世他离世时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楚休的分析十之八|九没错,他上一世大概也不是什么郁郁而终,是因为毒性作而死的。
可能是因为他失了宠,幕后之人觉他没了作用就将他当成了弃子。
他的家人或许没死,但他的死法却比服用断魂汤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