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和值班的医生摘下口罩,从抢救室出来,拍了拍骆敬之的肩膀。
他没哭,只是一味看着窗外糟糕的天气。
雨还没有停,城里很多窗口都没有亮灯。
不知道长安这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
这样的雨天她通常都很害怕一个人待着的,而今晚之后,有个世上最爱她的人永远离开了,她却还不知道。
…
其实长安不是无知无觉的,她刚在黑暗中打破了一只玻璃杯,就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齐妍连忙跑过来,把她跟碎玻璃拉开,关切道:“你没事吧?”
大雨天遇上停电,诺大的屋子里只能点蜡烛照明,到处黑漆漆的,不怪长安不小心,只要她没受伤就好。
长安怔怔地看着她:“妍姐,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好,我帮你拨。”
齐妍把手机递给她,“是不是想回家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这两天长安住在她家里,陈玉姣是知道的。
她曾是长安的心理医生,现在又是难得的好朋友,做父母的也希望她能帮忙多开导长安。
“我想爸爸了。”
长安说。
她也看着窗外的雨,不知道为什么,思念如洪潮倾泻。
那些小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举高高的画面,父亲握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认字的画面,以及她结婚时父母欣慰微笑的画面,都在脑海里汇聚成了连贯的电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家里的电话和陈玉姣的手机都无人接听,过了很久,陈玉姣才回电话给她,声音嘶哑地说:“囡囡,明天回家里来吧,有点事要跟你交代一下。”
…
左时在住处收拾行李,他其实本来就没有太多东西,生活简化到极致,一个行李箱好像就能囊括全部。
公寓里摆出来的那些模型和子弹做成的摆件收起来之后,更显得空荡荡的,仿佛从来就没有人来住过。
外套的口袋里掉出一颗糖,是之前长安给他的。
他还记得那个甜到发苦的滋味,像她靠近时的呼吸,又像她哭泣时流下的眼泪。
他攥紧那粒糖,跪坐在行李箱旁的地板上出神。
江涵博就在这时候冲进公寓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你的仇人死了,殷长安的爸爸死了!”
最后一件衣服放入箱子,左时的动作停了停,没有回头,阖上行李箱后才淡淡地回应道:“是吗?”
“什么是吗,当然是啦!
听说走得很突然,家里人都没来得及赶去见最后一面。
小雨当年走的时候你也没能赶回来陪在她身边,人就这么没了,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左时没接话,漠然地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拎到墙边,转身进厨房倒了一杯凉水。
江涵博抢过他手里的水杯,还在嘚啵个没完:“遗体告别就在明天,听说他还留了遗嘱,大概是怕死后小白……小姑娘被前夫欺负?你说他会不会顺便提到了小雨那件事,要把当年遮掩的丑闻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