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匆匆而过的徐仲九和阿荣,她投以好奇地一瞥,却没有特别注意。
以她的经验,这样衣着整齐的先生,除非是戏子,否则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阿荣接了明芝,生怕再出什么岔子,把她放在自己家里。
徐仲九跟着阿荣穿过昏暗的过道上了楼梯。
他俩同样衬衫西裤的打扮,就像洋行里的同事。
阿荣打开自家的大门,娘姨迎出来,低声细语道,“大小姐吃了半碗粥,困着了。”
螺丝壳里做道场,阿荣家是两层的结构。
楼下是厨房,楼上才是卧室和起居的地方。
娘姨在厨房里做事,开着小收音机。
电台里一把清亮的声音,“……一只琴台东边靠,西边一局未终棋,看起来黑的赢来倒是白的输。
……”
徐仲九侧首对阿荣笑道,“你这里收拾得很好。”
他怕吵醒明芝,放轻脚步,一步一步上了二楼。
二楼是另一个格局,外头一间起居室,位中摆着牌桌。
徐仲九想象了一下明芝做时髦太太打扮坐在那里打牌,不由一笑。
他想不出来该是什么样,别别扭扭的小女孩不适合圆滑的牌桌。
东面一排都是窗,天热,都开着。
竹帘半卷,防日光射进来。
卧室的门没关,徐仲九推门进去,一眼看到明芝。
她睡在窗下的竹榻上,一手握着把绢扇,半覆在脸上。
瘦。
上次他离开时她已经很瘦,现下更是瘦得落了形,头发枯黄,面颊上没有肉,跟骨头上直接披了层皮似的。
手腕就是芦柴棒,显得衣袖格外宽大。
徐仲九心想熬鹰也不过如此,如今倦鸟已经飞回,也是可以投食的时候了。
他拖过凳子,在榻边坐下,握住明芝的右手轻轻举到自己唇边。
明芝挣扎了一下,睁开眼看见是徐仲九,又闭上了。
徐仲九用唇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并没有开口说话。
娘姨上来给他们送了两瓶冰汽水,徐仲九一口气喝了一瓶,“呃”
的一声打了个十分响的饱嗝,突然觉得睡意也上来了。
他每天要做的事太多,公务的,自己的,忙着挣名声赚钞票,还得留出心思牵挂明芝。
好不容易找到人,那点委屈慢慢浮上来,他决定也要任性一把,于是抱起明芝,老实不客气鸠占鹊巢。
徐仲九自己睡了竹榻,抱孩子般把明芝抱在身上,拥着她沉沉睡去。
日头一点一点沉下去,外头有轻声的交谈,有摆碗筷声,食物的香气飘进来。
徐仲九半睁开眼,看着窗外透明的青色天空,心里很是祥和。
他有许多人生计划,去年在买卖上亏得底都掉光,但今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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