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奶。
一连五六天了,胸脯满胀得不行,奶水偏偏就是出不来。
两个小宝宝不肯让奶娘喂,陈妈只好拿羊奶喂他们,早先的时候还好,多吃两天却发了红疹子,小脸、小屁股蛋上起出来一丛丛。
因为不会说话,整日个只能呜呜哇哇的哭。
鸾枝只好让陈妈改喂米汤。
疹子倒是消了不少,姐弟俩儿却吃不饱,每天巴巴地缠着鸾枝的胸脯干嚼。
沈砚青着心疼,鸽子、鲫鱼、猪蹄没少给鸾枝补养身子,还是不顶用,只把一对儿小夫妻愁得。
北院上房里燃着宁神的熏香,袅袅烟雾在雕梁画柱下弥漫。
老太太蔫萎萎的躺在床上,听陈妈汇报起这个,胸腔里的咳嗽顿时停不来“咳、咳咳造孽喲,成亲到现在,都不知和我们砚青好过多少回了,瞧把她那对儿胸脯满的如今倒好,立贞洁牌坊呢,连给男人吸一口都不肯了她那是存心和我们沈家过不去呢”
唉。
陈妈叹气“奴才也劝过好几回了,二奶奶她就是不肯不肯让二爷碰她。
本来也不好过来麻烦老太太的,实在是着小大姐和小少爷太可怜奴才也不好自己去和二爷说。”
老太太喝着鸡汤眉眼不抬。
林嬷嬷恭着腰道“早上我让张二婶子去劝了,这会儿也不见过来回话。
二姨奶奶的脾气拧着呢,老太太不如去毕竟不能可怜了孩子。”
老太太鼻腔里发出冷哼“啧,我可不敢管那个女人,只怕说她两句不是,回头砚青就要和我祖孙陌路呢随便她,反正那孩子我见不着、摸不着,让她折腾去吧,折腾没了倒好,大家伙日子都别过了咳、咳咳咳”
嘴上这么说,想到那粉团团的一对儿小姐弟,心里头又割肉一般的抽痛,怕他们瘦、怕他们被欺负、怕他们哭。
见陈妈勾着肩膀讪讪然告退,忍了忍没忍住,便叫丫鬟把拐杖拿来,叼着烟杆也出门去了。
晌午的竹岚院里花叶清新,旺财带着她的两只狗崽蹲在院子里懒懒的晒太阳,她是黑的,那狗娃却灰不溜秋、黑白相间,只须一眼就把它曾经的风骚历史出卖。
见人来,凶巴巴地瞪着门口嗷呜嗷呜。
老太太进不来,又气又无奈,拄着拐杖在门外骂“还能怎么着,孩子都生了,让他爹含一口怎么了敢情从前你们就没好过没好过这两个娃从哪里来这么着不喂不养的,是准备把元宝如意活活饿死了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狠心做娘的亏得嫁给我们砚青,什么都宠着你让着你,这要换做是别人,二话不说把孩子抱走了,你还怎么拧便说那邓家小姐,得有多容人,你这样闹,人家也没和你怎么着,你还不知福了”
一直说,边说边揩着眼泪,叹老年心酸子孙背弃,叹流年不利狐媚殃宅。
“吱嘎”
大晌午的很安静,那苍老的控诉声在幽幽巷道里显得尤为清晰,几个姨娘的院子里悄悄探出脸来,一个个支着耳朵偷听热闹。
都知道二房的姨奶奶早产诞下一对儿龙凤胎,和老太太彻底闹翻了脸。
虽也贪新生命的喜庆,却不敢过来探望,怕老太太记恨自己和她唱反调。
老太太耳听着那一声声欲遮欲掩的动静,有意要让大家伙听听鸾枝的过分,便越发把嗓门扬高“别人那是家里头穷,下不来奶,没办法才喝米汤咱沈家可是县上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连下人吃的都比那外头的百姓好。
你倒好,山珍海味的自己吃着,反过来却给孩子喂米汤这刚生下来的孩子能经得起你几天饿恁的心狠”
隔着窗子,鸾枝披一抹牡丹斜襟小褂,正坐在床上给元宝如意涂膏药。
那叱责声刺耳呛人,她就是耐着性子不回不应。
过河拆桥的小脚老太,嘴上说得恁的好听,然而自己可不是傻子。
那邓佩雯表面上确实没怎么着,私下里可没少讨老太太的好,听说昨天两个人才刚去戏园里听过一回戏呢瞒不过人的野心,只不过自己心意已死,装作不知道罢了。
用花汁儿熬制而成的上等药膏,乃是沈砚青托人从宫中弄出来的好物,涂在肌肤上凉丝丝的甚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