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遥,你要挺住啊,我们马上去医院……听见了吗?你给我挺住了!”
求救的电话已经打了出去,警笛声一阵一阵的,似近还远,已经分不出究竟是警车,还是火速赶来的救护车。
向遥的血还在流,血是暖的,身体却比向远凉。
她一张五官精致的脸扭曲着,豆大的汗滴从发梢滚落。
“我很痛,向远,我很痛……”
“很快就好了,一定会没事的。”
向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她对着手里的电话吼,“我的救护车呢……路上?我不想听任何的解释,只要救护车出现,马上出现!”
向遥的呻吟就在耳边,她的神智也逐渐模糊,半昏半醒间,她看着向远,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比哭更令人难受,她说:“向远,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待在一起超过十分钟却没有吵架了,你会不会不习惯?”
“我宁愿你跟我吵架,让我心烦。”
“和我说说话吧,我想和你说说话,像你对阿迤那样,像你对叶昀那样……”
向远哽咽了一声,“你比他们要笨多了。
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坐过火车,直到我出去上大学,大一那一年,你刚念初中,暑假我没有回家,你就非说要来找我,想看看大城市是什么样的。
我让李二叔托人给你买了从县城上车的火车票,然后算准时间在这边的火车站接你,可是那趟车的人一个个全走了,就是没有看到你。
我急了,就给李二叔打电话,他拍着胸脯说已经亲自把你送到火车站门口,因为家里小孩病了,急着赶回去才没有把你送上车。
那时我们都没有手机,我在火车站等了三个小时,差点以为你被拐卖了,已经准备好了要报警,这个时候你才给叶家打了个电话,叶昀跑到火车站来找我,说你在火车站门口等到不耐烦,都没有看到一辆火车经过……”
向远很努力地笑,“我当时就想,你会不会是妈妈抱错的,我的妹妹怎么会那么笨?”
“是啊,我记得这件事。”
向遥在向远的述说中渐渐平静下来,嫣然一笑,脸上交织着汗和泪,“可是你也够损的,后来我再打叶昀手机的时候,你对我说:‘快回去吧,火车爆胎了,不会来了,’我当时还相信了。”
她们自己都记不清姐妹俩究竟多少年都没有像这般相视而笑了。
向遥的笑容在这个时候显得无比怅然,“向远,我一直都在心里怪你,我怪你对我永远不像对阿迤那么好。
你对着他笑,却不肯看我一眼。
阿迤死了,你很难过,但是我也一样难过,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我,假如是我的尸体泡在水里,你会像对阿迤那样伤心吗?”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别人伤不伤心又有什么用。”
向远想起了阿迤,这个早夭的弟弟,也是姐妹俩半生的心结。
向遥依旧如同呓语,“阿迤活着的时候我一直在心里咒他,我和他一母同胎,妈妈爱他,你的眼里也只有他。
你什么都好,我这辈子都赶不上你,这我认了,也服了,但是我没有什么比不上向迤的,除了没有他那么会讨你开心,没有他那么粘,天天做你的跟屁虫……我也想象他那样跟着你的啊。
他死了,我以为我会松一口气,再也没有人跟我抢了,但是每天晚上我都梦见他的脸……你一定也忘不了那一幕。
后来我才知道,正是因为他死了,我才永远不可能争过他。
你因此讨厌我,心里再也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妹妹……”
重提这一段伤心事,就像揭开了两人心里的那个疤,她们这时才发现同样的伤痕其实已经长在了一起,以往谁都不敢碰,碰到了,两人一样地疼。
向远承认自己当时是偏心的,可人心都是偏的,对于乖巧聪明的阿迤好得胜过了倔强别扭的向遥,这不是故意,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
她只是不知道向遥对这些那么在意。
“家里只剩下两个人了,你要养家,每天都很忙很累,我也想帮你,可是在你面前,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你供我上学,供我吃饭,却不喜欢我,照顾我是因为义务和责任,而不是感情。
你根本不想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我不惹祸,不让你生气,你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成绩好、家务做得好有什么用?我的好在你面前微不足道,还不如做错了事,至少你肯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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