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比大多数人要精明能干,然而现在的她仍然只是个家在农村的在校女孩,她可以凭自己的努力让两姐妹不用为吃饭发愁,但却缴不起犹如天价的大学学费。
她不止一次想过,领到高中毕业证就去打工,过了几年,未必不能混出个人样,可考上一个好大学,以此来改变命运的方式无疑对她更具诱惑性。
她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如果不是太多事让她分心,她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这些心思向远只能自己暗暗思量,她从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当然,这更多也是因为她习惯了凡事自己解决。
她能指望谁?向遥?想到这里,自己都摇头笑了。
她们姐妹俩基本上每周只有两天在家里碰面。
那天,向远踩着凳子去换堂屋的灯泡,椅子叠得太高,她嘱咐向遥在下面扶着点。
向遥伸手去拿她换下来的灯泡时,失神落魄,手忙脚乱的,不但没接着灯泡,还让它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在挽救灯泡的过程中,向遥一不小心将凳子上的向远撞了下来,要不是向远反应快,摔得伤筋动骨也不是没有可能。
向远摇摇晃晃,一落地就发了火,劈头盖脸地对向遥说:“你梦游还是怎么的?到底有什么事是你可以做得好的?”
向遥没有顶撞她,急急忙忙地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
向远看着这个妹妹瘦巴巴的脊背,满腔的怒意忽然就变成了无奈,这无奈让她不想发作,也懒得发作。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了解向遥,虽然她们是彼此在世界上唯一的血肉至亲,可是相连的血脉并不能让她们的心离得更近一些。
她怎么也搞不明白,向遥也是马上要上中学的人了,为什么半点长进都没有,这段时间以来,更是怅然若失的,好像丢了魂一样。
向远站在一边,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光来打量自己的亲妹妹,其实心里何尝不知道,和向遥之间的隔阂她也难辞其咎。
家里人一个一个地死去后,她自己在县城上学,向遥一个人守着这屋子,应该也是孤独的。
她不能责怪向遥心里有事不肯说出来,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了解。
也许做姐妹也是要点缘分的,否则明明相依为命的两人为什么如此疏远?亲妹妹还不如非亲非故的邹昀贴心。
向远不是没有想过多给向遥一些关心,可她不是圣人,扮不来衣食父母再扮知心姐姐。
面对向遥与她们的父亲向云生如出一辙的感情用事和敏感多愁,她本能地感觉到疲惫和厌弃,更何况,她忘不了向迤那泡在水里的身影。
尽管知道没有意义,向远还是不止一次在心里想:如果不是向遥,她又怎会失去向迤—她最疼爱的弟弟?
“向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远忍住落地时脚踝的疼痛,问了一句。
她等了一分钟,没有等到预期的回答,摇摇头走开了。
“我……”
等到向遥鼓起勇气,从灯泡的碎片中抬起头,只看见空荡荡的堂屋。
邹昀离开后的来年四月,油菜花刚谢,村委会就敲锣打鼓地迎来了几个城里人,又有几辆车停在了村里最大的晒谷场上。
听说叶秉林回城后,决定出资在村里建一所希望小学,为此,乡政府派来了干部,专门负责接待来人。
向远随着看热闹的乡亲朝人最多的地方张望,然后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来的人里没有叶骞泽,甚至也没有邹昀—对了,他现在应该叫叶昀。
就连叶秉林也没有出现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村长李二叔和乡上来的干部簇拥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男人。
意兴阑珊的向远转头就走,却被眼尖的李二叔远远地叫住了,“向远,哎,向远,别走啊,正找你呢。”
李二叔小跑着追出来,抓着向远的胳膊就往村委会里拽,脸上还堆满了笑,“向远啊,好事到了!”
向远狐疑地被兴高采烈的李二叔按在村委会办公室那半旧的木凳子上,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干吗啊?二叔,说什么好事到了?”
“贵人到了,好事不就自然来了?”
李二叔朝向远对面的男人一指。
向远近距离地注视着这个她从没有见过的叶家人:眼前这个男人瘦且高,身上有一种经过锻炼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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