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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3页)

过了许久,他才又从昏迷中醒来,黯淡的目光四处轻扫,最后定在她脸上,嘶哑着声音道:“阿姊……对不起……”

罗敷脸颊滚烫,怎好意思怪他,忙拉过他手,让他枕自己腿上,听他低声央求:“渴……”

床头小几上放了好几盏清水。

罗敷伸手取过一盏,忽然留个心眼,自己先抿一口,没异味,又等一刻,也没什么异常的感觉,这才抱起他身子,慢慢将这一盏水喂了。

王放脸色终于清朗些许,满足地在她怀里蹭蹭,嗅她身上桂花蜜的香。

他闷闷的声音,问:“这几日……没人为难你吧?”

头一句却是问她。

罗敷摇摇头,说句“没有”

,鼻子又发酸,半是责怪,半是心疼,说:“他们都忙着给你灌药呢,没工夫管我。”

王放笑笑,伸手触自己额头。

他颈间伤口仍然包扎着,散着新鲜的药味。

但毒入身体,一旦感染,便是要命。

多少青壮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高热的病榻上。

罗敷觉得怀里抱着一团火炭,心头越来越沉,忍不住说:“我听外面侍儿传言,都说你……说你……一心求死……”

最后几个字说的蚊子般细,觉得不吉利。

但他怎么能死呢?罗敷下定决心,就算是做一回卞巨的说客,就算是被利用一回,也非得把他这荒唐念头打消了不可。

王放却抿唇笑了,偏头,顺口在她手臂内侧亲一口,声音哑得难以辨认。

“我怎么会一心求死呢?我死了,谁来保护你呀?”

罗敷愣一愣,目光茫然定在他身上锦被,兰草云鹤都变得模糊,仿佛在她眼前舞动飞翔。

她过好久,才想起来要说什么,“那……那你不吃药,是个什么意思?”

他眼角贮笑,尽量笑得春风得意,贴在她胸口说:“总要做个宁死不屈的样子……不然,我若一上来便乖乖配合……他们哪里会买账啊。”

一丛丛的热气吹进她的薄衣。

罗敷突然笑出泪,也不知是不是痒的。

袖子蘸蘸眼角,伸手做梳,慢慢给他拢头发。

乌黑的瀑布在她指尖流淌,还泛着健康的亮泽。

但倘若他再病下去,这一束坚韧的鸦羽似的头发,迟早会枯萎下去的吧。

她带哭腔骂一句:“还装呢!

都快弄假成真了!

你不知道,方才我一进这屋子,竟没觉出一点生气儿来。

第一眼看你,我都以为你……你……”

王放窝在她怀里,轻轻转头,露给她一个耳朵根。

她正给他梳头,一个没留神,手指便拂上他耳后肌肤,拂出一声舒服的哼哼。

她那点伤悲的情绪又给逗乐回去,“你小狗儿啊?缺人挠吗?”

他低声笑一笑,目光催促,她只得任劳任怨的继续,指肚轻柔柔的抚弄他耳根脖颈,略带凉意的手心贴他额头,给他降温。

这才听他说:“我心里有数……我以前看过医书,我体质好,这种情况,不吃药,能挺七日……那个闷哑大夫每次进来,我都悄悄看过他神色……虽然每次都说我恶化,但……也没见他慌张绝望……只是闷头配药……你放心……”

罗敷心中涌进一股暗流,说不清是酸是痛,咬咬嘴唇,蛮横地打断他后半句话。

“那也不成!

就算你要扛七天,死是死不了,万一烧糊涂烧坏了怎么办?你要成了个傻子,那不是更遂坏人的意?”

王放轻微的一激灵,似是被这话吓住了。

半晌,郁郁点点头,笑道:“傻倒没关系,要是连你都不认识了,那才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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