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低声道是。
司严抿紧的嘴角松了松,他从来没有来过城南的白龙庙街,比之罗敷这个干了三个月的夫人,对药局事务更加陌生。
司严据大使之虚职已逾数年,他在禁中做了些年头,从最普通的医士一步步升到右院判,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
太医院里的人都知司院判沉默寡言,不理杂事,却无人小看他的手段——光是在皇城外最贵的一块地皮上开府,还没被御史弹劾过,就不是一个五品医官该有的能耐。
罗敷目光澄澈,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一不小心烫到了舌头,依旧得笑的如沐春风。
司严定定看着她,低声道:“夫人,明面上局子里的事是要由我批准,但药局真要有闪失,你们都懂责任落在谁头上,尤其是如今端阳候府伸了一只手。”
罗敷勉强牵牵嘴角,一转眼面上添了三分好奇:
“大人可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司严阖眸,捡起烛剪敲了敲榆木桌,“今日让夫人这么晚来,并非我有意刁难你,人马上就来。”
罗敷愣了一瞬,摇头笑道:“下官没有如此想。”
司严恍若未闻,瘦长的手指徐徐地整理起压在桌案上的袖口纹路,主屋里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左脸颊上,露出一个不易辨认的小小疤痕。
第48章原谅
罗敷没想到今晚不止她一人来访,暗自盘算是什么人这么有兴致。
明日不是旬休,难不成司大人不用当差么?
房里的气氛一时静默得尴尬。
两人都不说话,司严是近乎孤郁的性子,罗敷感觉到他不太待见自己,更是没话可说。
该做的还是要做,她瞧起来颇天真地问道:“太医院离这里不远,该不是我们御下不严,哪位追查此事的大人问责来了……?那地方偏僻,封锁又及时,并未造成大部分百姓恐慌。”
院判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看样子是更加不喜这个生得非我族类的部属了。
罗敷并不太在意,见他淡淡道:
“秦夫人贵庚?”
她如实说了,院判又问身家背景、家中几口诸事,她想了想说:
“家中祖母年事已高,只有表亲尚在。
幼时在永州,跟着师父四处游逛,无其他得以谋生之法。”
罗敷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把话说完,根据曾高所言,院判今日说话的量简直是突破。
司严说话的时候,脸上每一处地方都动的很慢,罗敷能清晰地看见他眼角皱纹的一张一弛。
院判可能比看上去要老一些,兴许五十左右。
“你若有志当得一面,平日里应多在意自身言行。”
罗敷耐心听他说教,连揣度的意思都溜的一干二净。
司严把作为上峰的言语铺陈的差不多,就戛然而止,只顾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水了。
她想赴约的人快点来,这么干耗着,是要无聊死啊。
她自认为从来是个不求上进的典范,还不怎么想给那一群难伺候的菩萨服务呢。
过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婢女悄无声息地走到外面应传报的管家,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罗敷并没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她自诩耳力甚好,那么这个侍女不是耳力比她还好就是会点功夫。
不管怎样她如释重负,打起十二分精神恭迎来者。
来者非不速之客,但长了一张不速之客的脸。
那人浅笑晏晏,长眉清远,唇畔衔醴,让人忆起桃笺上风流无限的长短句。
玉色的直缀掩着一尊玉人,恍惚间东方来客,衣上灞陵春雨,冥冥花正开。
罗敷随着院判站起身,司严躬身行礼,她反倒慢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