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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第3页)

王放见她这样不安,替她拢了拢襟口,假意轻松道:“秦夫人娘家人个个都不好惹,我眼下压力颇大。

同我说说,你怎么惹了你那位婶婶,她要千方百计加害于你。”

卫清妍燃的熏香里添了大把迦叶散,让被唤去看诊的曾高着了道;颜美蛰伏药局,等到妙仪来做客,便将从宫中偷来的海朱砂加在她的药罐里。

知晓暗卫围绕院判左右不可能得手,就转而从亲近的友人开刀,这阴毒曲折的法子并非出自朝堂上只手遮天的权贵,而像极了深宫高门中妇人的手段。

谯平带兵在外,不想未婚妻差点被人害死,他牵挂焦急之余若乱了阵脚,高兴的就是北面藏头缩尾的宇文氏将领。

越藩羽翼尽失,秋后就要问斩,颜美奉越党令毁去对方氏至关重要的海朱砂,行动也受匈奴人监视。

南安驯养的杀手们都死了个干净,最后将他灭口的另有其人,包括司府那个跛腿侍女,作为审雨堂的线人,在司严和管事死后也没逃出生天。

大半年前安阳公主来洛阳探了一遭,怕是回去后宇文明瑞就动了心思想除掉这个侄女,放了一批匈奴人南下,后来安阳的婚事作罢,则改成利用。

此时罗敷回梁,叫他如何放心。

可他看不得她那么辛苦,她咳了整整三日,他第一晚就受不住。

她奄奄一息地靠在他怀中,连话都说不出,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灯花的爆裂,帐帘的颤动,水漏的滴响,长夜里的每一弹指,于他都是凌迟。

他从未恨过自己无能,然而切肤之痛,度日如年。

罗敷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把领子敞开了些,她现在变得很怕热,用完晚膳专门跑水榭里乘凉,被他一拢有点不舒服。

她不自在地道:“不记得了,我小时候可能欺负过安阳吧,她要为女儿出气。

但我一直待在明心宫里,不爱说话也从来不往别处跑,婆婆都说我太乖了,让师父给我改改性子。”

……于是就学出了冷淡凉薄。

“后天就要走了,有件事想拜托你。”

罗敷抿了抿唇,侧过脸不看他,“你能帮我纠正纠正礼仪么……”

王放挑剔地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她瞬间觉得自己没救了。

“我从前练习行礼很勤奋的,就是好多年没回宫了,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吧,我这是为你着想好不好!”

她理直气壮地辩驳,“看我多善解人意,都不想把你的脸丢到宫女面前。”

她说完就默默捂住眼睛,从耳朵红到脖子,看得他不禁俯下头吹了口气,眼疾手快地攥住她要挥过来的右手。

“既虚心向学,便要仔细聆听先生教诲,不得违抗师命。”

他打横抱起她,薄唇比她还烫三分,低声道:“小郡主拿出点诚意做束脩,先生就教你一整晚。”

*

沉香殿这几日凉风习习,今晚却一反常态地门户紧闭,连只蚊子都飞不进。

数盏茜红纱灯依次点起,暖阁里铺着层蒙昧的晕彩,笼在九尺高的山水屏风上。

淋漓墨迹渲染出一江秋水,山石泻瀑,松竹斜生,高悬的月轮处忽坠下几丝流苏,摇曳在滔滔云海内,彷如星辰闪现。

银剪从烛芯撤离,赤金烛台乍然一亮,屏风后的人影倏尔淡去。

半幅玉色的裙裾从花梨木架后辗转流出,不见半点履尖,亦不闻半点环佩声响。

月出东渚,山林俱寂,她自画中缓缓走来,如身后泉涧边的一株翠竹,临风折腰。

风在雾里。

兽嘴吞吐缭绕香煴,有人在雾后凝望,如隔一山烟岚,一江烟波,望见雨后破开天穹的秋霁。

束在腰间的青碧丝绦涓涓而落,玄玉于她交叠的指尖生出一朵墨荷,随着微微的屈膝从裙幅间透出,含苞弄月,映衬步摇飞雪,芙蓉绽在云鬓。

丝质宽袖如流水滑下,不期然露出截皓白的小臂,她轻阖的睫底显出赧然的神色,立刻挽着披帛站直身子,交手礼便及时作罢。

半晌都没有听到指教,罗敷掩着嘴松了口气,继续给先生过目。

举手加额再弯腰,这身裙子很合她的意,齐人喜穿紧束的衣裳,而匈奴人尚宽,仪态崇古,伸手伸脚也异常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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