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株连忙揽着他,压他坐在御塌上。
他毫无天子的架子,脱了鞋履,单膝跪在塌边,为解雪时轻轻揉捏起颅脑来。
解雪时满捧黑发垂落在背上,因着发热的缘故,透着点湿热的汗气,赵株只觉触手柔腻,如丝缎一般,不由心中一荡。
他的影子像张开翅翼的鹰雏那样,逡巡良久,这才敢覆在解雪时肩上。
他双臂展开,如今也有半丈长了。
太傅素来长身玉立,肩背却仿佛在他一握之间。
他的眼睛里含着鹰爪似的钩,擎着解雪时裸露的那一段颈子,乌发掩映下,白得晃眼。
“先生,是朕错了,你且消消气。”
赵株道,“朕绝不再犯。”
他说得亲昵,解雪时终于长叹一声。
“陛下,臣近来精力不济,也许久不曾同陛下长谈,愧对先帝所托,心中惶恐。”
赵株忙道:“太傅何出此言?父皇去后,朕六神无主,若不是有太傅,朕当真不知道当如何是好!
太傅之于朕,说一声亚父也不为过。”
“微臣岂敢。”
赵株转而拢住他的双手,目光灼灼:“太傅,朕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唯恐解雪时不信他,恨不得当场朝他剖白一番。
解雪时叹道:“陛下……”
赵株道:“先生,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
解雪时也不说话,只是解下腰间金印紫绶,推在了案上。
他十七岁佩青绶银印,如今已有十年。
十年之间,权柄更迭,风云嬗变。
他也从一介阶下囚,翻作天子师,位列文臣之首。
如今他把这金印还在天子面前,用意昭然。
他这是要释权了。
赵株悚然一惊,却见他连腰间玉佩,一并解下。
他所赐的玉带织金衣,也被推在了案上,逶迤垂落。
解雪时只披一件素色单衣,也不束发,乌发垂落,赫然是白身打扮。
竟是有辞官之志。
赵株霍然起身,道:“先生!”
他情急之下,又开始团团踱步,像昔年那样来捉解雪时的袖子。
“先生,您不能走!”
赵株道,“朕……我……我哪能担得起这副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