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憬淮的眼神望向案上,贺重霄这才发现木桌中央单独放着的那本奏章,正是今早自己呈上的那本,他定了定心神,也不多拐弯抹角,直接道:
“陛下,此战南诏虽已败退,但斐家镇守的剑南道等地却山贼猖獗民不聊生,斐家碧血丹心尽职尽责,大可拨兵数余,委以重任。
一来,可剿除此地山贼,将其搜刮的民脂民膏再度下放给百姓,以缓解连年旱情所带来的灾祸;二来,虽说南诏此次战败,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度进犯,但防患于未然终归为上。”
原本面上毫无表情的萧憬淮听完贺重霄的解释,沉吟半晌,而后便冷笑出声,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股若即若离的压迫,令人捉摸不透。
“……呵,贺重霄,你胆子倒是不小,刚进京回朝便忙着替朕指点朝政了?”
猛然将手中握着的奏章丢掷于地,竹简破空,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贺重霄见状立马抱拳跪至于地。
“稍放兵权,委以重任?呵,你就这么想帮斐家说话?”
萧憬淮山寺洪钟般的厉声诘问,自贺重霄的头顶响起,语气冰冷寒凉,宛若霜雪,其间未参带任何一丝温度,令人不寒而栗。
“臣不敢。”
贺重霄垂下眼帘,却依旧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一动不动。
早在拟写这份奏章之前,贺重霄便已料到这种行为完全是在铤而走险,极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在替斐家说话。
但即便他此举确实有此原因,那也仅是少到可以忽略的一点,他更多的只是想履行那个约定,护这家国周全,边陲子民亦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仅此而已。
一时间,除去窗外秋蝉的轻微残响,殿内针落可闻,只有鎏金香炉内的龙涎香在一旁悄然蒸腾,带起袅袅薄烟。
萧憬淮从案前的檀木椅上起了身,厚重的龙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径直距离桌前行至仅有一步之遥的贺重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笔直地跪在面前的贺重霄。
萧憬淮将贺重霄从下自上地打量了一遍,在看见他腰间系着的半块凤血玉璜后,他略微一怔,神色中流露出几分诧异。
但萧憬淮旋即便恢复了常态,将视线停留在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颊上,静静地端详良久后,便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
“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云麾将军。”
萧憬淮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告诫,温热的吐息混着清浅的龙涎香灌入耳内,令贺重霄下意识地便想回避,但捏着下巴的指尖却不依不饶,反而在暗处使了把劲,“不要再与斐栖迟走得太近。
斐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说罢,萧憬淮便松了手,再度坐回椅上,面色阴沉不复,但地上散落的奏章却是拾也不拾,也不再往底下多瞟一眼。
贺重霄自知现下绝非谏言的时机,心神稍一平复,便立即行礼道退,退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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