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来时江又莲停步在门内,如今被她身边的大丫鬟扶着,始终未踏出宅子。
闻言,她掀眼掠过季念一身素淡的打扮,道:“既然你都好,有些话便别怪我说得难听些。”
季念目光落在两人中间不高不低的门槛上,积压几日的疲惫袭来。
江又莲睥睨着她,语气又冷了几分:“你可知你与嘉裕侯说和离便和离,将你爹与我置于何处?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既给你福气你不愿享,此后落魄潦倒,你也别想着回来求,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传话的下人再傻,也认出了面前这位就是季家那位庶出的三小姐,低着头心中一阵唏嘘,话虽如此,但何至于说得如此难听。
季念始终不置一词,直到沈又莲将话都说完。
“大太太是告诫我,季家早已不是我的家,别再像今日一样想着要回来,”
她抬眸,“可大太太如何觉得,我今日是来求您的?”
江又莲被她问得一愣,刚要开口,季念又道:“女儿不孝,今日特来告罪,见完沈姨娘,自会离开。”
她语气淡淡的,明明是在认错,却没有一句像在示弱。
江又莲蹙眉,被顶撞般一阵不适,但又不好说什么。
身后有人赶来,她转过身,睨了一眼姗姗来迟的沈婉,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
江又莲走后,一向柔弱的沈婉却是三步并作两步迈出,握起季念的手。
一个字都没说,沈婉的眼圈已先红了。
和离的事闹得这么大,她自昨日听说后,一夜没睡着。
沈婉握着她上上下下的看,许久才细声哽咽道:“又瘦了一大圈。”
季念温声安慰了沈婉几句,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女儿不孝,出了这事,娘在家里怕是不好过,拿着这些能打点打点。”
沈婉问:“你自己呢?”
季念摇摇头:“女儿都好,娘不用担心。”
像是被戳了心窝子,沈婉一下没忍住哽咽:“若非四年前你不得已嫁给了嘉裕侯,又怎会有今日的事?这四年里,你将所有都担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每每问你,你都说好,可又有哪个‘好’字是真的?”
“娘,我顾得过来,”
季念眼睫轻颤,“我可以的。”
最后那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像是在对沈婉说,亦像在对她自己说。
沈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抹了抹泪道:“是娘没用,什么都帮不上你,你方才又何必和大太太置气,若是以后真的有何事相求……”
可季念只是紧了紧手:“娘不必为此事忧心。”
她顿了顿,道,“没人会求她,以前求不来,现在更不会求。”
***
季念说的不是气话,她虽然没有给自己留下太多,但这么多年不是一点积蓄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让苏翘帮她去寻个住处了。
太久没回季家,看来那位嫡母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她。
但她并不是很在意,不值得,也没必要,没必要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感情。
不知不觉,季念走到了赌坊门口,里头的人情绪高涨,各种玩法都有,咿咿呀呀地使劲挥着手喊。
季念一恍惚,说来,她曾经还偶尔会因为这种事感到气闷——在遇到谢执以前。
谁能想到,他们的初次相遇是在赌坊门口。
季老爷季平娶了两个,嫡母名为江又莲,季念上头有嫡母出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生母沈婉又养了个弟弟,所以她在季家的地位说好听点是不上不下,说难听点便是差得可以。
所幸弟弟与她很亲,而她从小性格平顺,再大的事时间久了,都能对自己说一句算了。
但告诉自己没什么,不代表她真的一丁点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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