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让迎儿跟着,自己随那仆厮到山上的静斋。
刚一进门,就看那幅画挑杆悬挂在梁头上,秦阙正站在跟前,一边端详,一边拿马尾浮尘在上下横隔间轻扫,回头见她,慈和地招手道:“来,来,来,快瞧瞧。”
姜漓的目光早定在那上头。
只见画面一片清新,霉斑已经一扫而空,母亲的形象和点景配饰都恢复了原貌,细看之下,竟也分不出哪里是旧笔,哪里是新补的颜色,全然就跟从未损毁过一样。
“如何?还满意吧。”
出神之际,秦阙又在耳边询问。
姜漓抹着眼里沁出泪,转身下拜:“多谢义父,替我保全了这幅画……若是真毁了阿耶的手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傻孩子,人有气数,事、物也是一样,倘若气数未尽,自然就有转圜的余地,大可不必这么悲观。”
秦阙伸手扶起她,跟着又神秘地一笑:“其实,你谢得不该是我,而是别人。”
“别人?”
姜漓微怔,眨着一双兀自泪光闪烁的俏目,茫然不解。
秦阙转望向那幅画,笑容更深。
“老实说,那天见到这画残毁的样子时,我也有些犯难,但看你如此难过,索性也就不提了。
结果补了半天下来,才知道比预想的更难,天晚的时候又赶上眼花,连瞧都瞧不清了,正不知怎么好的时候,刚巧有个士子拿着来求教,看到这幅画,便说自己略知一二,主动帮着修补,我想着有个帮手也好,就没推辞。
没曾想只是两夜之间,他就连断纹加补色都做齐了,又快又精细,几乎没怎么再让我接手,这补画的技艺,当真了得。
更难得是,他补完之后,没有半点邀功的意思,彬彬有礼,谦逊有度,以后应当是可造之材。”
姜漓越听越是诧异,但东阳书院收纳天下英才,有士子精通这样的技艺倒也在情理之中,又想人家费了这么多的心力,该当好生感谢才是,于是问:“义父,不知那位郎君是谁,我须得备些东西酬谢才好。”
秦阙闻言,脸上又盈起那副神秘之色。
“这个人,你该是识得的。”
“我识得?”
“可不是么?当初是你求肯,我才准他进了东阳书院,怎么你倒忘了?”
姜漓恍然一讶,这才知道他说的是肖缙云,之前自己还避而不见,如今无端受了他的好处,不禁有些暗生愧疚。
秦阙像瞧出了她的心思,抬手往门外一指:“你来时,他刚走不久,这会子兴许还能追上。”
第48章清和风男儿当自强
姜漓捧着画轴走出静斋,并没有去追赶。
她之前心思单纯,不过只是想致谢而已,但怎么也没想到将这幅画修补如初的竟会是肖缙云。
这不禁叫她犯起了难。
按说,这个人是不坏的,谦逊有礼,也没什么城府,可偏偏跟自己相识于一场尴尬中,过后还些心念牵缠的意思。
倘若亲自去谢的话,说不定又叫他生出什么误会来。
要不就多备些东西,让迎儿去跑一趟?
想想未免又嫌太轻慢了,人家毕竟不辞劳苦,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连见都不见,只打发个身边的人去道谢,实在有些欠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