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着与她一样清秀的脸,肤色白皙如凝脂,睫毛又黑又长,此刻静静阖上了,有点象一尊完美至极的白色雕塑。
作为一个男孩,他长得的确过于柔美了,虽然才四岁。
池清悄悄下床去厨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边慢慢喝着缓解神经。
十月的天气,夜凉如水。
水已然喝光,她却仍有些怔忡,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事实上,这五年来,她经常会在梦中进入那同一片恐怖的森林,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中竭尽全力逃命。
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不想总是重复,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驱散那似乎早已植入骨髓,如印迹般无法抹煞的梦魇。
回到床上,再也睡不着,思绪纷乱,却没有任何结果。
天不知不觉亮了。
所有黑暗中聚拢过来的浓重的阴霾不请而散,她的世界再度迎来光明。
这个感知让池清暗暗吁了口气。
早饭后,送果果至幼儿园门口,刚要挥手道别,果果忽然开口问她,“妈妈,下课以后我能留下来跟朱老师学一会儿画画吗?”
他漆黑明亮的眼睛含着殷切的期望盯住池清,这让她的心异常柔软。
果果是个安静乖顺的孩子,乖得出奇,所以,他偶尔提出的请求池清总是会想尽办法满足,他的请求并不多,也从不过分。
“当然能,那我晚半个小时来接你。”
她捏捏儿子的小手心。
果果满足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转瞬即逝,仿佛在脸上搁不住倏地一下滑逝了,这熟悉的神情令池清情不自禁地心神一漾,随即又是一凛。
池清在幼儿园对面搭公车赶往她上班的地方——一家卖绣品的工艺小店,店主是个女的,叫韩吟秋,四十岁不到,人挺和善。
她照例在八点以前第一个抵达店里,开了门,先做保洁工作:扫地、拖地,又把桌子、架子和展品逐一都擦了一遍。
店铺很小,不会超过二十个平米,韩吟秋仅雇了两名员工,池清白天守铺子,另一个男孩会在傍晚来接她的班一直干到晚上。
一个多小时后,韩吟秋姗姗而来。
令池清意外的是,她的丈夫杜靳平也尾随其后——他很少这么早过来。
杜靳平人介中年,长相斯文瘦削,带一副金丝边眼镜,不太爱说话,看什么都仿佛心不在焉似的,他在这个城市的彼端另外经营着一家古玩店,生意很好。
池清有些拘谨地跟他们夫妇二人打过招呼,照旧埋头做自己的事。
韩吟秋是个善良的女子,所以会在两年前接收了身无分文,几乎走投无路的池清。
但她毕竟是女人,有着女人都具备的敏感和妒嫉的通病——池清是她迄今为止在现实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二十六岁,又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对于这样一位“危险”
人物,她自然不得不时刻提防着。
三年来,她始终只让池清在自己管辖下的工艺店干活而不让她踏足古玩店一步;每次万不得已,杜靳平跟池清碰面的时候,她的神经也总在潜意识里绷得紧紧的,尽管自己并不是很清楚。
当然,其余时间里,尤其是韩吟秋跟池清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过得相当愉快的。
不可否认,她自己也很喜欢池清,不仅喜欢她的美貌,也欣赏她随遇而安的性格。
这种喜欢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她有时候看着池清会不知不觉地走神,她觉得池清的身上有某种致命的吸引,不仅对男人有效,也包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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