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穿过相接天地的渺渺莽莽冰檐雪柱,穿过被风带起的重重叠叠红纱轻绡,蜂拥至长安街头的男女老少看见了一个红颜如玉却一头练丝的少年正闭目养神。
赤者,火色也。
比起那衣着锦绣一身金玉的十几岁,现在的倪珂似乎对这种胭脂一般妩媚鲜血一般腥臊的颜色产生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古怪喜好——它让他灿比桃花,也让他阴戾诡秘。
有人看见小王爷微微颔首唇含一笑,也有人看见他浅浅颦眉面带哀伤,甚至有人看见一动未动端坐红帐内的不过是一具极似真人的神仙铸像。
那日之后,满京城的黄口小儿都会拍手唱一首童谣:靿子金,帩头银,十六人大轿红帐顶。
老鸹儿,你也忒叫天吖地不解风情!
休扰了那神仙郎小梦未醒。
“端的你那王爷表兄不在京里,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没有小酌一杯,不如就去那芣苡楼,亦可请半坼姑娘弹一曲助兴。”
费铎前来王府探我,破天荒地提出要逛窑子。
我沉沉看了看他,道了声,好。
踱步于街市,对几日间京里的风云突变只字不提,只道些热茶热汤的里短家常。
“瞧那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窑姐儿,发疯了哎!”
“哟喂!
这双大奶子,可比金锭子还招人疼来招人爱!”
湘女擅舞,所言非虚。
她在那芣苡楼的梁顶,傍着晴阳清雪翩翩起舞。
一边大唱一边解开衣衫,扯下肚兜,直露出半身冰骨玉肌:“这一日项羽身坐大营帐,唤一声军师名范增。
大营扎在鸿门镇,为了项羽坐天下,会断刘邦命尚飨——”
芣苡楼下人潮如涌,打围得摩肩接踵。
不食烟火的嫦娥仙子亦妒其色,何况这五谷杂食的凡夫俗子,早已看痴了眼,欲迷了心。
她好像在人头攒动中望见了我。
遥遥冲我挑眼儿一笑后,便似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坠下了楼。
“湘女!”
似解了禁的鸟儿,一众姑娘泼出门来,围于她的身边。
半坼垂目落泪,只道,“傻丫头,你这点心思藏了那么些年,姐姐怎么会不明白……可为他赔上性命却是不值……”
“呸……哪个挨刀货喜欢他了……”
湘女躺在地上,唇边洇出一丝血水,仍不忘啐我一口,“成日里嬉皮臊脸没正经……全……全是做样势……我不过想问他一问……可还记得曾说我冰清玉洁……说要以兄妹相称……送我出嫁……”
我是真的忘记了何时与她说的。
或许,不过是一次醉后的信口开河。
“我就知道你定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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