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瞟我一眼,朝我伸了伸手,道,“你靠过来,让我咬一口解气……”
“湘女笨得很,只能仿着你学着你,可惜学不好……”
待我俯下身,她强支起身子靠近我的耳边,说,“楼内有埋伏……他们……他们……”
这丫头从来都是没遮没拦率性而为,伶牙俐齿一张嘴,说话便等同于咬人。
我几乎可以想象,她是如何挑勾凤眼于那些剑刃在手的御林军以期为我报信——怎么了?姑奶奶解手官爷也要看着?这粉腚子平素里任你攀过花来又折柳,这会儿可没工夫哄一只镴枪头!
一曲终了人亦远。
可我又如何能对这丫头说,其实我知道费铎的打算。
因他从来不是那种城府至深藏而不露的大奸大恶之徒。
我随他同行,只为了保你们一个周全。
我吻了吻她的鬓发,对她勾唇一笑:你放心,他们困不住我。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是河里的泥鳅滑不留手……你是天上的……天上的真龙遇雨即化……谁也……谁也困不住……”
湘女露出极骄傲的一个笑来,阖眼去了。
“都说谢娘薄幸,湘女姑娘情深意重,实是令人刮目相看。”
费铎微微叹了口气。
“太子此言说的倒好听!”
半坼强忍了泪,一声冷笑,“敢问太子妃又是何出身?”
“皇兄,小弟的本意绝非如此。”
费铎垂目看向了我,面作愧疚之色地说,“不过三年五载,天下便能大定,适时定让皇兄出宫。
当然若皇兄愿常住于宫中,小弟也必不负昔日垂髫之誓……”
“你的意思是……”
我慢慢站起,回身平视于他,“……要囚我一生了?”
他动了动嘴唇,终是避开我的目光,垂首不言。
摇头一笑:但愿人长久,同锅吃狗肉。
手足,兄弟,连襟,哪个词不该如此?
所谓恩深似海,地老天荒。
所谓南辕北辙,弥天大谎。
风起卷帘,扫下的积雪如同檐花凋谢,轻轻覆盖上湘女的尸首。
许是只因让这般有情有义的姑娘枉死街头,上天也目不忍睹。
“借你的氅肩一用。”
话音未落,我已足不踏尘跃至费铎身前,解下了他的紫貂氅肩,将它裹于那冰清玉洁的身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