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饭点,屋里还在等着出殡的人回来再开饭,饿极的小赵盈要吃一个姑奶奶家重孙手里的卤猪蹄,但猪蹄只有一个,老太太把自家孩子抱起来,嘴里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老汉死了你是要守孝的晓不晓得?身上还穿着孝服呢你不能吃这个,不光你,你妈妈也不能吃,啷个没得大人跟你谈呢,恁大的娃儿还不晓得规矩,二天你妈妈改嫁你到人家屋里哪个来将就你啊。”
孩子怎么都要不到,急的转了几个圈,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一个肯安慰她的人,哭声从坝子前一直转到了马路上,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哭的更厉害了,想起来奶奶还在屋里,又哭着回屋里找奶奶,里面的人听到哭声,还在门口便将她拦下来:“你奶奶本来就伤心,你还要进来惹她,不要哭了赶紧到别处耍去,听到没有不要哭了。”
她哭着出了门,哭的久了,整个身子也跟着抽噎,旁边的人开始心疼她:“这哈儿晓得哭了?都送上山了你还哭,现在晓得老汉没了?那你还乖不乖呀?要听话呀,不然你以后啷个整呐,爷爷奶奶也老了,要信话。”
本就伤心的孩子又听到了那句没有老汉了,急的一下从大人怀里滑下来扑到地上,又撕心裂肺的爬起来往外面走去了,犯浑的劲儿上来,谁也拦不住,大家索性让她去了,只道最后一眼,该哭一哭。
又走到马路上来,碰巧遇到舅母罗明先带着两个孩子往山上下来,孩子扑到怀里哭,已经抽噎的说不清楚话了。
张信欢手里有根棒棒糖,递给她,也被她激烈的摇着头推开了,已经沙哑的哭声一直从赵舒庆出殡上山哭到大人们都回来,看见了忠旭,哄了好一阵,声音才终于消下去。
却此后好几天再没从妈妈的怀里出来过,也不说话调皮了,仿佛长在了忠旭身上,神情哀戚,同妈妈一样。
好些妇女都笑,终究血浓于水,你说她不晓得,她还是晓得的。
赵舒庆的葬礼就在这样一半谈笑一半哀恸中结束了。
于至亲而言,恍如大梦,谁能相信那样一个年轻鲜活,爱说笑,多喜庆的生命,一下说没就没了,太不真切。
接连落的几天雨倒是让赵母的腿好些了,脓去了,炎也消了,慢慢开始有了结痂的迹象。
赵父却变得偶尔恍惚起来,一天多数时候都在门口坐着,赵盈递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帮着忠旭给老太太翻身擦洗,险些没一下掉下去把人摔死。
几个叔伯婶娘三不五时来一回,每每来总是一张愁闷的脸,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家的房梁塌了下去。
老张父女一去近半月,回来时,秧田里的秧苗已经可见青尖儿,菜地里撒的菜种也有了大拇指高,正是春暖花开,一年最青翠之季,整座大山一片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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