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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说得很快,流利得不可思议之余,更有一种虚伪的快活腔调。
夏至心想这一刻自己的演技肯定是拙劣之极,但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里,并没有人站出来戳穿他此时的虚张声势,程翔甚至还帮着打了个边鼓:“夏小至你真是活回去了,多大的人了还当着我、特别是老林向孙姐撒娇,脸皮越来越厚了呀,非要侯放来治你。”
夏至急急地朝程翔投去一瞥,他站在孙科仪身后,也就不需要做出轻松的神色,但他盯着夏至,目光里满是警示,夏至接到他的目光后也是轻轻摇一摇头,继续对孙科仪说:“孙姐,你看,你看,侯放还没治我,程翔先狐假虎威,拿他来压我了。
你真得快点回来。”
孙科仪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语气含笑,就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一面笑一面摇头:“我是回不去了。
不过夏小至啊,你就是不敢和他吵,侯放这个人凶,你就要比他更凶。
要不嘴上凶,要不心里凶,他就老实了。”
说完她又去找林一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夏至觉得自己应该笑一下,可是没笑出来,呆呆看着林一言接过话去,还是温眼细语的:“你别在小孩子面前把他老底全掀了。”
孙科仪又笑起来,笑着笑着浑身发抖,三个男人见状对了个眼色,林一言还没来得及嘱咐,程翔已经拔腿就跑,叫护士去了。
接下来的一程快而混乱,就像一场支离破碎的噩梦,夏至眼睁睁地看着浑身冷汗的孙科仪在林一言怀里抽搐,连动也动不了,他也不知道程翔过了多久才叫来护士一群人兵荒马乱地把孙科仪又安置回病房,只知道一瘸一拐地跟在病床后面,跟了一路,然后隔着门看着护士和大夫们忙碌,中途他似乎是蠢兮兮地问了一句,这是在干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打吗啡。
站了很久他的脚才又感觉到痛,随之而来的是冷汗浸湿衣服的粘连感。
惶惶然之中夏至举目四顾,才发现原来林一言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程翔则蹲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像一只饥饿而警惕的枭鸟。
“……别怕。”
林一言察觉到夏至那惶然不安的目光,轻声开了口,“怕的话就想想她以前的样子。”
“老林……”
“人总是要经历死亡的,先是别人,最后是自己。”
时值黄昏,医院走廊的灯还没开,夕阳透过走道的窗子投进来,照得林一言的面孔晦暗难辨,照得程翔的背影在墙面上投下大片的、古怪的阴影,他看不见自己,却直觉此时的自己一定面目凄惶,乃至到了可憎可厌的地步。
在听见林一言的话后,他沉默下去,良久后说:“老林,我不是怕……不那么怕,但是难过,我、我舍不得。”
事到如今他也不会自欺欺人说什么孙姐一定能好起来之类的废话,但亲眼目睹着进团至今最亲近的前辈一步步走向死亡,其中滋味,真是无可言说。
说完之后他回头看了看程翔,后者一直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不说不动,眼神阴沉,好像随时都能下一场暴雨。
在程翔那里寻找不到任何同盟,夏至又望向林一言,只听他说:“不舍得人就不会死吗。”
这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夏至颤栗。
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也就不再说了,颓然坐在程翔身边,等着孙科仪醒来。
这场等待比他想象中要漫长得多,中途程翔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再晚一些林一言也不得不先走,夏至固执,硬是等着,从病房外等到病房里,等着等着自己倦了,就伏在床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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