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朴痞子的老婆,正在跪拜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见自家的老倌子,这么大的火,惊恐地抱住滑石痞子,尖声说:“老倌子,你什么神经?我看你是白吃了几十年的大米饭。
你不晓得,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的上面,像官府一样,还有许许多多的昏官、贪官,一层一层地管着呢。
他们两公婆,也是身不由己啊。”
双层下巴的茵陈,也跑到响堂铺街上的十字路口,看热闹,她说:“不晓得什么时候烧了天香,只有我们家的辛夷,吃的是皇粮国税,洪涝不死,天旱不死,绝母子咬不死,哈哈哈。”
茵陈没有注意到,她的身旁,站着族长剪秋。
剪秋铁青的脸,浓密花白的胡子上,沾着一两颗涶沫星子,眼睛里,喷着两道火焰,射在茵陈身上。
茵陈看到剪秋,吓得裤裆里飚出一小泡骚尿,双腿软,差点摔到三角塘里。
生屋场的背后,小龙庙王、土地公公的庙的上方,金门形坟场的左边,歪脖子油子树上,大约是忍不住绝母子们的攻击,拍着翅膀,在灰暗的天空下,愤恕地呼叫:
“呱!
呱!
呱!”
响堂铺街上,所有的人,都已奔跑出来。
有人点着灯笼,有人烧着火把。
绝母子跳进火光中,立刻传出烧焦的臭味。
春元中学的校长,阿魏痞子,牵着他的第二房夫人,从来不怎么说话的袖珍夫人,走到响堂铺街上,对厚朴痞子说:
“这下好了!
快要到口的粮食,全被绝母子毁了,不晓得有多少人,要饿死了!
不晓得有多少人,要卖儿卖女了!”
厚朴痞子先哭了,紧接着,我大爷爷哭了,我二爷爷哭了,滑石痞子哭了,我大姑母家的婆婆,老帽子,跟着哭了,挖肝挖肺地哭,伤心饱意地哭。
紧跟着,所有的堂客们,细伢子,嫩妹子哭了。
哭声像一条波浪,传遍整个西阳塅,整个塅里的男女百姓,都哭了。
阿魏痞子的袖珍夫人,没有哭出声,但两行清泪,流淌在脸上。
阿魏痞子三绺花白的胡子,颤抖地翘向天空:
夫天蔵蔵兮,
如长夜!
日出喜微兮,
尽麻暇?
……
这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顿时,雨大如麻。
厚朴痞子说:
“老天,你也晓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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