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梦迢站起来,欹在另一边罩屏内,抱着手笑,“照你这个说法,娘是老鸨子,你姐夫是龟公,我就是花名册上头一号的娼。
独你清白,你是迫不得已被我们逼良为娼……真是笑掉人的大牙,自你进了这家门,门就未关过,你大可以清清白白出去,怎的又不走?谁栓了你的脚,还是捆着你呢?”
正说中梅卿的心事。
她一向心不甘情不愿地干着坑蒙拐骗的勾当,又心不甘情不愿脱身。
早年走出去,势必又要成为食不果腹的叫花子。
耽误这几年,丢了清白,眼下想拣起来,一摸身上,只得两袖衣锦,披成了一身富丽皮,脱是脱不下来了。
唯有寄希望于柳朝如。
如是想,她避过梦迢讥锋,因问孟玉,“姐夫,柳大人那头,他母亲几时能回信?”
“济南到南京,南京到济南,少说近一月光景。”
孟玉丢罢一句,拔腿出去。
下剩娘仨,老太太在炕桌上敲敲烟袋,满脸的不耐烦,“嫁人的事还说不准,你这会先去把那姓章的对付好了,事情顺了,也有你的一份功,你姐夫该分你的银子,一个子不少你的。
就是你真嫁了人,也要吃饭过日子,指望柳朝如那穷官,你能过得什么好?”
梅卿只得敛尽心里的气,吃了半碗粥往章弥屋里去。
屋里又剩得母女二人。
因上回梦迢问起她爹的事,老太太语气不大好,娘俩一连几日不讲话,眼下也有些尴尬。
梦迢要辞去睡觉,却蓦地被老太太喊到榻上坐,歪正身子,调侃地笑着,“梅卿待我仇人似的,未必你也要拿我当个仇人?母女没有隔夜仇,我不过说话重些,你也跟我使起脾气来。”
这就算示好求和了。
梦迢手边除了富贵,只得这个不似家的家,不够亲密的几位亲人。
因此连成日唇枪舌战的梅卿,她也是有些珍惜的,何况亲娘?
她在心里原谅了老太太,低低咕哝一声,“我往后再不问爹的事了。
娘歇着吧,我去了。”
老太太点点头,指端碾着烟袋底下坠的穗儿,低着脸,浓浓卷卷的睫毛将她眼底的心事掩得密不透风。
梦迢望她一眼,打着灯笼出去。
在廊下撞见这屋里的丫头也打着灯笼,引着个年轻相公过来。
那相公梦迢认得,是个贫寒秀才,生得副好相貌,她娘新做的姘头。
迎面见着梦迢,秀才作了个揖,“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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