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到了这一日腊月三十,一早起来,到处都爆竹声声,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特有的烟火气息,年味正浓,除旧迎新,施婳和谢翎把医馆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又写了几副新对联贴上,便是后院的门都没有放过,大红的纸映衬着浓黑的墨字,显得十分喜庆漂亮。
林不泊对施婳两人道“今日不必坐馆了,我们直接回去过年罢。”
施婳却道“若还有病人来求诊怎么办”
林不泊一笑,道“城东也有医馆,再说了,都是街坊邻居的,若是真急了,能找上咱们家门去,都是凡夫俗子,谁还不用过年了我们今日不必在这里守着。”
他大手一挥,悬壶堂就落了锁,三人关了医馆,回了林宅,林寒水正在帮着往外端菜饭,见了他们进来,眼睛顿时一亮,喜道“娘,爹和婳儿他们回来了。”
林家娘子闻声从后院出来,擦了擦手,利落道“已供过祖宗了,先摆桌吃饭罢。”
几人一齐动手,很快桌席就摆好了,林老大夫坐在上首,左右两旁分别是林不泊和林家娘子,再下来就是林寒水和施婳谢翎三人的位置,外头响起一阵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尤其响亮,林寒水裹着一身寒气从外头奔进来,喜滋滋地宣布道“开席啦。”
或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林老大夫起来十分高兴,他甚至让林不泊拿出了酒来,道“这是你们伯娘去年泡的梅子酒,甜得很,你们几个小娃儿也能吃一些。”
他说着,指挥林寒水给一桌人倒酒,末了举起杯来,笑道“往年一家只有四个人,颇觉冷清,如今又多了两位,甚是欢欣,但愿常有今日,福禄永驻。”
其他人也说了几句吉祥话,施婳这才拿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但是好歹她一贯有涵养,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镇定地把那梅子酒喝下去了,即便如此,舌尖还残留着那一股子酸涩的味道。
她喝完那一口之后,又去谢翎的表情,只见他眉毛一抖,显然也是被酸到了,愣是没吱声,硬生生咽下去,施婳甚至能听见那努力吞咽的咕咚声音。
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向林寒水,他笑眯眯地拿起那酒杯,喝了一口,表情立即扭曲起来,就仿佛喝到了一般,好悬没当即喷出来,道“娘,这酒”
林家娘子疑惑道“酒怎么了”
她说着,端起杯来喝了一口,登时喷了出来,惊诧道“怎么这么酸”
说完便连忙冲施婳两人摆手道“可别喝了,这酒酸了,大过年的,别喝坏了肚子。”
反倒是林老爷子和林不泊不紧不慢地尝了一口,林不泊慢悠悠地道“不是酸了,怕是你没有放糖罢”
林老爷子喝着酒,满足地啧道“我倒觉得正好嘛,不酸。”
大伙儿
到了夜里守岁,一大家子人就围在火边,听外头爆竹声声,传开去,喝着热茶,吃着瓜子,天南海北地说话,林寒水忽然道“外面下大雪了。”
施婳与谢翎一同转头过去,果然见那窗外下起了大雪,将窗纸映得蒙蒙发亮,大片的雪花簌簌落地,将整个世界衬托得静谧无比,慢慢地将一切事物掩盖起来。
林老爷子慢腾腾地道“这是一场好雪啊,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新的一年了。”
施婳这才恍然发觉,今年竟然就这么要过完了,明年她即将年满十岁,九岁这一年是她上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时光,竟然就这么轻轻揭过一页,就像那一片雪花,落地时,无声化成了水珠,消失无踪。
仔细想想,从邱县逃出来那一段路程,似乎早已遥远无比,恍如隔世一般。
一行人守岁到了深夜,耳听得那鞭炮声音越来越稀疏,整个苏阳城都仿佛昏昏欲睡了,大家也不免有些困乏,林不泊和林老爷子分别给施婳三人发了红包,说是压岁钱,林寒水困得不行,早打起了瞌睡,林老爷子大手一挥,说今夜不守了,大家都睡觉去。
众人如释重负,起身各自打着呵欠去睡了。
年就这么过了。
过了年之后,天气也渐渐好了起来,严冬似还未过去,但是春天已悄悄来了,街角不知名的树枝一夜之间爆出了新芽儿,嫩黄嫩黄的,一簇簇凑在一块,上头还裹着冰渣子,但是它们完全不惧寒冷一般,齐心协力地往外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