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新老知州交接的真空时段,苏轼曾经全权执掌过一段时间的州事。
就在苏轼即将离开杭州去密州(今山东诸城)任职之前,有一位别号“九尾野孤”
的营妓向官府提出申请,以自己年老色衰为由,请求脱离营妓名籍,想把自己洗白成为良家妇女。
营妓是旧时娼妓之一种。
唐宋时,娼妓是官府经营的,在唐代或隶属教坊,或隶属军营。
宋代则分属“州郡”
和“军营”
,其身份统一被列入另册,如想脱离娼妓名籍,也是可以的,但需由本人提出申请。
唐宋时的娼妓可大致分为这样几种:
宫妓,其主要职责是在皇家举行的各种节日庆典及盛会之类的活动上演出,并为帝王提供各种娱乐;营妓,又称军妓,在军队为将士们提供娱乐;官妓,指的是那些列入地方官家乐籍也就是教坊(梨园)并在官府举办的各式各样活动及宴会上表演歌舞音乐的艺人;家妓是指养在家中能歌善舞、擅长音乐杂艺的美貌女子。
由此可见,娼妓并非全是卖身的妓女,如宋朝法律明确规定,官妓只准“歌舞佐酒”
,不准“私侍枕席”
,出卖肉体也是违法的。
苏轼当时只是杭州的临时负责人,新领导马上就会到任,他本来完全可以把棘手之事推给新任领导来处理,但他是个乐天派,喜欢开玩笑,看到这份有趣的请示后,提起笔来就批示:“五日京兆,判状不难;九尾野狐,从良任便。”
同意其从良的请求。
这里的“五日京兆”
是用了西汉京兆尹张敞的故事:因受一个案子的牵连,张敞被人弹劾,即将去职。
就在这个时候,张敞命令其部下絮舜去查办一个案件,絮舜却说:你只能做五天的京兆尹了,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话?就私自回家睡觉去了。
张敞非常生气,马上派人将絮舜拘押起来,说:五日京兆又怎么样?说完就把絮舜杀了。
苏轼在这里引用此典故是想说明,我虽然只是个临时负责人,并且还即将离任,但还是有权批准你“九尾野狐”
的从良请求的。
可以说,苏轼的这个批示确实非常有趣。
可更有趣的是,别号“九尾野狐”
的请示刚刚批下去,另一份相似内容的请示马上又递到了苏轼这位代理官员的手上。
这回提出从良嫁人请求的营妓名叫周生,是当时杭州城长得最漂亮、技艺也最佳的营妓。
我们前面说了,营妓就是有正规编制的慰劳军士的歌舞团团员。
如果说,人老色衰的“九尾野狐”
要走,苏轼可以不留,那么,要放走色艺俱佳的周生,苏轼就不得不认真考虑考虑了,因为周生是业务骨干,是台柱子,杭州城每次搞大型演出活动,都得靠她撑台面,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够随便放走呢?所以苏轼在她的请示上批道:慕周南之化,此意虽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请宜不允。
一个被判从良,脱离营籍;一个被判不允,仍操旧业。
这本来就要让人笑破肚皮,更好笑的还是苏轼在批示中引用的这两个典故:
“慕周南之化”
典出《诗经·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而“空冀北之群”
典出韩愈《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
比喻有才能的人遇到知己而得到提拔,成语“群空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