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凌厉对自己再是信任,对瞿安有再多的不满与疑惑——宋然还没有自大到认为凌厉在外人和亲爹之间会选择站在外人这边的地步。
所谓将凌厉叫过来——那更是绝不可能。
他甚至应该希望凌厉绝不会知道瞿安的那些秘密,否则那些往事一摊开,不定倒成了这对疏离父子重归于好的契机,岂非为人作嫁。
“瞿前辈,”
他只能换了一副口气,恨恨地以自己仅剩的“真诚”
向林中喊话,“我从不与你拐弯抹角。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只要你不向人说些多余的话,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对他们出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来历、你的图谋。
你应该能明白——怎样对你自己最有利。
我自然仍盼着你——最好还是考虑考虑我方才的提议。
不管你愿不愿改变主意,我只告诉你,与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结盟都决计不是什么好主意。”
瞿安仍然没有说话。
这么远的距离,他已经无法真切感知到宋然话里的真伪——可感知到又怎样,今日之真心未必不会变作明日之假意。
宋然不过是为了稳住自己,待到转头,他抢先一步在内城里告发挑拨,或是直接动用东水盟之精锐前来围袭——无论哪种,落入被动的当然只有自己。
他洞悉一切,却没有选择,只能静静听着。
林外的宋然依旧徘徊着,似乎犹豫了许久,可最后还是捡拾起自己的物事,拔步离去了。
瞿安松落一口气,于撕冷的疼痛中倚门艰难转身,望向屋内。
他搬来这里的时日还不长,确实在屋子四周摆设了一些机关,但以宋然的身手未必会受困,至于这一大片林间——他暂时还没有心力铺设那么周全。
“看来我们又消搬个地方了……”
他喃喃对着那室中的黑暗说着。
可他已经有些站不住,凝住一口气才能缓缓坐下来。
他望见手中垂落于地、带了一点新伤的旧剑,忽然笑起来,想将之再次举高,却没有力气。
举长剑兮裂冰河,
世溷纷兮向北歌。
无问填填何正怒,
双雷烨烨斩金铎。
他喃喃向屋外的暗红天空念着。
那一年,他确实怀着一颗期盼昂扬的心。
可这已不是自己的时代了。
那个人永远不会回应,这把剑和这个自己,也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