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干派发南瓜子这事原不引人注目,但说起来也算一桩笑料,都是刀头舔血的铁血莽汉,难不成为了几粒瓜子仁便会感恩戴德、死而后已
隆冬,北风陡地凌厉,原本就冷的天气更湿、更尖利了几分,夹着细雪冰晶,洒了满江苍茫白雾。
这样冷的天里,军舰上的咳嗽声却显而易见地减少了。
哆嗦的身影也稳定许多。
原本戏的一帮人再笑不出来。
这普普通通的南瓜子难不成真能化腐朽为神奇
莫说别人。
蒋干头一个就坐不住了。
他听从李隐舟的话,只不过觉得此事有益无害,自己也万万没料到居然能收到这么好的效果,一瞬便成了旁人口中神机妙算的高人
就像是抄了同席的文章,却不小心抄出了个头等的作弊学生,蒋干乍然惊喜之后,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必将面对的问题
他要如何对曹公解释
说到底,他打一开始也不相信一粒小小的南瓜子能起多大的效果,因而也压根没有抱多高期待。
这结果可不是“一解思乡之情”
的废话就能轻易敷衍过去的。
想到这里,一个更深的问题浮出脑海难道李隐舟这一手又是为了逼他和自己捆在一条绳上否则如此讨好的功绩,他为何不自己一个人独占了去。
还是怕亲自出手、一连立功,太过惹人注目,反被翻出老底
心头正似拆不开的线结万种思绪,却听下头的人回报一声
周先生来了。
蒋干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头皮发麻,这才惊觉自己又着了人家的道,如今是不见也得见,再没有势不两立的余地。
唯有叹息“去请。”
李隐舟推门而入时,便见一双含怨带恨的眸子幽幽于暗影中注视着他。
不由一笑“子翼立下这么大的功绩,难道还不知足”
蒋干一听他说话便觉心慌。
总觉得前方还有个圈套。
但事到如今,两人怎么说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主意究竟是李隐舟自己出的,不会好端端地把馅饼砸给他,总有个理由。
想通了这一点,他警惕不变,但语气友善许多,带着些谨慎的试探“这功绩原本是先生的,某不敢独揽。”
李隐舟合拢了门,身影没入沉沉暗光,唯一双眼明亮温润。
他悠悠地道“某知道子翼担忧什么。
那日事情未成,想必某说了子翼更加不信,所以没有一一告知。
而今成果已经摆在眼前,想必子翼也愿意听某说道说道。”
我不想听
蒋干欲哭无泪。
却还偏偏不得不听否则他拿什么和曹公交代
李隐舟也不管他不听,垂下眼睫敛住眼中淡淡的心绪,语气平平似一池静水。
“将士们士气萎靡不振,除了心迹上的不适,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了身体上。
长江一带有一种小小的虫子,密布于水乡之中,肉眼无法察觉。
因此人染上这种虫子也不会发觉,只会默默生病,上去如普通受寒一般,实则肺腑受损,五脏重创,精神自然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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