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插科打诨。
初春的清晨,连迎面扑来的风都带着沁骨的寒意,麇谷居士匆忙赶来,被这冷风一激,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阿嚏——”
眼见身旁男子玄衣锦袍,器宇轩昂,熬了一夜其气色仍好得出奇,清辉落在面上,更衬得肤白如玉,星目如电,这料峭寒意全然没影响到,麇谷居士到底忍不住叹了声:“岁月催人老啊。”
杨廷默默瞥了他一眼,决意不去刺激这老头。
军帐前好生长着一颗大树,树龄估摸不短,展开的树冠几乎有半个军帐大,杨廷脚尖一点,一个纵跃便轻轻巧巧便上了树。
远处次所已遥遥起了炊烟,伙夫们开始了一日的生计。
出操的东中两营军士在崔笃行的带领下,已开始了行军操练,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麇谷居士在树下叉腰瞪他:“嘿,臭小子,老夫就知道你面上正直肚里蔫坏!
跑树上去,打量老夫不会武功?”
杨廷一贯冷面,可脚却似长在树枝上,怎么也不迈下来,缓声道:“信伯,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你有本事就给我下来!”
杨廷慢吞吞地道:“清微没甚本事,还是在这树上吹吹风为宜。”
麇谷直被他气了个仰倒,这臭小子幼时便是这副死人脸,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也就罢了,偏偶尔冒出来的话还能气得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也得亏他长了副百年难遇的好脸,谁都舍不得与他置气,只苦了他这大了一辈的师兄,完全奈何他不得——
麇谷有选择性地忘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事实:功夫不济,再会耍嘴皮子也无用。
“好,你不下来,老夫问你,阿蛮怎么就又病了?她一个躲在闺阁中的娇娇娘子,怎么就牵扯到这朝堂军营里来了?”
杨廷忍不住撇了撇嘴:娇娇娘子?
——信伯大概真的是眼瞎得厉害。
他对这等喋喋不休胡搅蛮缠之人甚是没辙,只得乖乖地蹲在树上吹冷风:“信伯,苏二娘子她瞧上了我一个暗卫,说要讨将过去,便答应为我办一件事,没料到……现下就成这样了。”
杨廷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说得跟真的似的。
甲一叹服。
麇谷这人脾性古怪,却又极其护犊子,如今苏令蛮奄奄一息躺在榻上,他心下不痛快,冷哼:“杨清微,阿蛮往后可是你师妹,可不许仗势欺人!”
杨廷呆了呆:师妹?
“师傅又收徒了?”
麇谷极其自信地一挥手:“现下是还没收,等老夫将阿蛮治好,师傅必然欢喜。”
杨廷疑惑地想着军帐里苏二娘子肉嘟嘟的脸蛋身材,第一回见面留下的冲击力还在脑中晃荡:
“信伯,师傅眼睛不瞎。”
麇谷气不过,矮身从地上捡了几块往树上扔;杨廷足间一点,左挪右闪,宽大的袍摆飘飘欲飞,在这晨曦微光里,当真如皓月出岫,丰神如玉。
“瞎瞎瞎,你才瞎!”
麇谷丢来丢去丢不着,恨恨地收了手:“我家阿蛮那是天上地下一等一的绝色!
你个瞎眼的驴子,不分好赖!”
不分好赖的瞎眼驴静静地看着老头子上蹿下跳,像看个傻子。
麇谷居士闹够了便歇,杨廷见他神色转缓,便轻身落了地,只身子还稍稍远离。
麇谷嗤地笑了声:“放心,师兄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他入门早二十来年,当杨廷全是个子侄辈的,收敛起那些不着调的做派,面上那对法令纹便显得尤其深刻,刻板甚至近似刻薄,一双眼却温柔得仿佛蕴着一潭深水:
“清微,能不能答应师兄一件事?”
杨廷竖起耳朵,万分警戒,每逢师兄这般口气,便代表有麻烦事上门:“讲。”
“阿蛮她……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幼时过得磕碜了些,养成了一副拧巴的驴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
杨廷头一回见麇谷这般忧心忡忡,不大明白帐里头那肉嘟嘟的小娘子哪来的魅力,让这素来厌女成疾的师兄这般袒护,不过他虽想不明白,却也不是那孟浪之人,只垂着眼安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