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驰仍旧把玩着手中那块方方小小的打火机,打开,又合上,他顿了片刻,“他的伤没事?”
廖永南眼皮动了动,迅速把自己的怔愣遮掩过去:“当然了。
他们这些工地上干活的,别看瘦,身体素质要比一般人好得多,韧带有点伤着,休息几天就好了。”
纪驰半晌才低低地“嗯”
了声。
“怎么了纪总?”
廖永南话语里轻微地带上了一些试探的意味,“担心啊?这对他们来说,可能压根就算不上伤。”
“嚓”
一声,纪驰打燃火,汽油的味道膨开,他盯着跳动的火苗,一动不动地出神,空气再怎么点,也还是空调设定好的低温。
“来医院之前……他差点就掉下楼了,”
他对着火苗缓慢道,瞳孔里都是一片红色,“二十米高,要是我没有及时抓住他,现在躺在手术室的,还得再加一个人。”
廖永南听过千奇百怪的事故经过,此刻,他直觉并不想继续听下去。
“幸好。”
幸好什么?廖永南强迫自己做起一副倾耳恭听的模样,但幸好,纪驰没再往下说。
侯军的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
其他陪同的工友被他们劝回去,剩下夏安远、刘金贵、徐福和另外一个他们不认识的领导守着。
侯军的大伯是刘金贵在救护车上时就通知了的,却直到现在也没人赶来,刘金贵唉声叹气了一整晚,叹得夏安远都有些发怵。
医院的夜晚很冷清,四处灯都开着,可没人走动,没人说话,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失去了流速的概念,那位谢了顶的领导熬不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闲聊,却怎么也不肯透露半句关于工地的事情。
夏安远他们知道,不论事故结果如何,出了这种事,工地停工是铁板钉钉了。
就是不知道侯军的赔偿会怎么算,刘金贵跟侯军关系再亲密,也不可能越过他的家人去跟工地方面谈这件事,说白了,赔偿的多少必须得伤者家人来争取,其他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插不上手。
他们常年在外打工,碰上的工地没几个良心的,要是孤家寡人一个,指不定吃多大亏。
但侯军这情况,究竟他大伯来好还是不来好,说不清。
抢救室门口上方的灯“噔”
地灭掉,片刻后双开门打开,侯军被推着出来,他们几个即刻围上去。
医生已经很疲惫了,术后注意事项挑着重要的说,刘金贵跟上去,仔细听他的交代。
他们把侯军往icu推,夏安远缀在后面,从人群的缝隙中看侯军。
蓝色的布下露出他的脸来,巴掌大一张,孱弱、尖细,脸有灰败的颜色,脑袋上的绷带缠得很紧,像把他年轻的生命也缠住,缠成白色,缠成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