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叹息如风扫落叶般沉重,她轻声道:“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我嗤鼻,“同心而离居自然是要忧伤的,可是爹爹把我们母女俩随意安置在乡间,只每月寄给我们一些钱财紧巴巴地度日,这样的人,娘还以为他与你是同心的吗?”
从小,我的性子就是温顺安静的,甚少这样尖锐的说话,这么些年,我和娘相依为命惯了,而且我的性子,亦不是这样锐利而锋芒的。
娘哭了,我的话刺到了她的伤心处。
我更慌乱,慌忙向娘道歉。
良久,娘说:“不要怪你爹爹,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我知道娘所说的不得已,爹是汉军旗出身,而娘,是的的确确的汉人血统。
那个年代里,汉人总是被轻视的。
所以娘即使出身书香,亦只能做一个七品知县的第三房小妾,亦只能因为大夫人的不喜而避居乡里。
娘抚摩着我的额头,瘦削的脸颊上更添忧色。
还有一层意思,娘没有说出来。
我心里却如明镜一般清楚,因为我是女儿身。
爹爹有那么多儿子,我这一个女儿,从来就是被忽略的。
我沉默,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此,我的性子愈加沉静下去。
一直到我十五岁那年,两顶小轿毫无预兆地把我们抬进了知县府第。
原来,大夫人过世了,爹爹终于敢接我们回来。
娘且喜且悲,这么多年,她和我终于有了名分。
只是这名分来的太晚,我们已在乡间住了十年。
十年,娘已经不再是美貌而润泽的女子,她的苍老在几房夫人中尤为明显。
更何况,爹爹又新娶了八姨太。
迎回我和娘,不过是为了补偿他当年的缺憾。
此时在府中当家的是生了两个儿子的二夫人,而爹爹,似乎也无意再扶谁为正室。
我和娘,就这样安静的住了下来。
我独自吹着叶哨,数着树叶中漏下来的点点班驳的阳光,青草的涩味儿有些野性弥漫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雀儿乍然飞走了。
我有些意兴阑珊,想想天色已经不走,也是该回去了。
然而转头的瞬间,忽然对上了一双黑琉璃般沉静的眸子,我吓得心跳也漏了几拍——那是双男人的眼睛。
我暂缓了害怕,只是问:“你是谁?”
他只是笑:“你会吹叶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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