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守了一天,跛子腰酸背痛的,回来的路上反复斟酌着话,就怕说得不好,惹得妻子难过了。
尽管孩子没带回来,她一定是会难过的。
小东他养了快六年,虚岁已经七岁了,等这学期托儿所上完,今年的九月份,就可以和小丽一起上小学了。
新书包他都买好了,怕被小东发现了,提早搜罗出来霍霍,于是藏得很严实,想着等开学那一天拿出来给两孩子一个惊喜。
村里的小孩大多背的都是父母缝制的布包,军绿色的统一风格,甚至有不少用尿素编织袋做的。
龙凤胎上托儿所的书包则是跛子店里买的,店里的图案好看,外壳防水又结实,背着还洋气。
新学年新气象,虽然旧书包还能用,但跛子就是想给他们买个新的,左右家里不差两个书包钱,孩子们看到新书包能高兴上一整年。
只可惜,其中一个书包怕是送不出去了。
跛子心中也极是难过不舍,但怕郑玉兰崩溃,他就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郑玉兰不回话,跛子想给她倒杯水,转头却看到了宝珠狼狈地坐在地上,头发湿漉漉的,一声不吭又呆若木鸡的。
猜想妻子肯定责骂过她了,家里气氛凝重,他也不好过问。
跛子轻叹了一口气,把孩子抱去床上躺着,又在她的脚底塞了个滚烫的汤婆子,随后试了试她的额温,好在虽然浑身凉透,但没发烧。
宝珠闭着眼不愿意说话,跛子安慰了几句后,就掩上了房门。
他拿起围裙准备先做一顿晚饭,郑玉兰见状,默不作声地接过了围裙,像往常一样开始起锅烧饭。
跛子也不阻止,能够做点旁的事分心也是好的。
他取了热水来给宝珠洗澡,捣碎了晒干成黑色的皂角后,撒进木盆里,用手捣鼓出泡沫,可当他替宝珠清洗头发的时候,却摸到了她后脑勺上的大包。
“宝珠,这是什么时候撞的?”
跛子急了,这包不小,一看就撞得不轻。
往常一点小磕小碰她都哭得不行,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憋到现在还未说?
宝珠依旧不说话,她坐在木盆里,像只洋娃娃一样任由跛子撮弄。
热水不多,跛子麻利地洗完,完事给她穿上了最厚的衣服,再用布把她头发擦干后,抱她到床上用厚厚的棉被裹住。
弄好时,郑玉兰已经煮好了饭菜。
三菜一汤,其中一碗是辣椒炒肉。
在这期间,她也简单地拾掇了番自己,把遭乱的长发重新盘好,洗干净了脸,也换了身衣裳。
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她哭肿的眼睛和眼球里生出的红血丝,真就似个寻常夜晚。
宝珠着了凉,跛子怕她吃这些不消化,准备去厨房煮些开胃小粥,郑玉兰却看穿了他般,边摆着碗筷,边头也不抬地说道:“炒肉剩了点肉沫就顺便煮了碗皮蛋瘦肉粥,锅里还煨着红糖姜汤,红花油在铜镜左边的抽屉里。”
跛子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娘不爱孩子的呢?
跛子顾不上吃饭,端了粥和姜汤进了屋。
家里孩子多,除了还不足一岁的招娣外,三个孩子一起睡在另一间房。
跛子担心宝珠,和妻子商量晚上自己带宝珠睡,她带着招娣和小丽睡另一间,郑玉兰也没意见。
郑玉兰先把跛子那份挑出来热在锅上,然后喊小丽吃饭。
小丽惨白着一张小脸一声不吭地扒拉着饭。
郑玉兰自己心里也苦涩,知晓她吓坏了,却没心思哄了,于是饭桌上无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与咀嚼的声音间或响起。
小丽吃完就爬上床睡觉了。
洗完了碗,郑玉兰正要叫醒招娣吃米糊,结果招娣已经先一步来了,她自己抓着个勺子,抱着碗吃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