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吵了孩子,郑玉兰依着性子哭了会,也就跟跛子各自回房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跛子就骑着自行车去陈利民家蹲人了。
汪队长给他批了两周的假,两家关系好,老汪又宝刀未老,身体还算利索,于是就暂替他给刮平的田地蓄水。
此间所得的工分额外记在老汪名下。
捂了一夜,宝珠流了不少汗。
跛子临行前,再三用手背探她的额温,确保了温度正常才放心出了门。
郑玉兰收拾完屋子,又煮好三个孩子的早饭时,家里依旧静悄悄的。
天空才刚露出点鱼肚白,三个孩子都还在熟睡。
往常这个时候,家里早就吵成了一锅粥了。
小东贪玩,早早地就会爬起来,而只要他起来了,就准会鸡飞狗跳的,另外两个定是再睡不了的。
有时郑玉兰实在疲累得慌,跛子去队里后,想着和衣歇会,那绝对是痴人说梦,除非有人拿根棒槌,直接把她敲晕了。
她心里难受,哭了一夜,眼泪都流干了,也没了哭的心情,唯余浓浓的担忧,怕小东吃不好睡不好,夜里是否着了凉……小东闹腾,被带走时就哭爹喊娘的,陈利民发病时没轻没重,可别打着孩子。
孩子细皮嫩肉的,可不得被打出个好歹来?
愁绪压多了,一年来安稳的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郑玉兰只得强迫自己做点别的事,转移下注意力。
孩子生病时往往会反复无常,怕宝珠不知觉间烧起来,忙完了手里的事,她就去了屋里又探了下她的额温,手背感觉稍微有点热意,又换嘴唇挨了上去,才确定没问题。
嘴唇比手部敏感,手背摸不准时,就可以换前者。
郑玉兰起身时,瞥见了宝珠闭得死紧,导致两边眼角都起了厚厚的褶子的眼睛,以及她跟着皱起像个倒写的“八”
字的眉毛。
郑玉兰冷笑了一声,小小年纪还学会装睡了。
只是学得甚是蹩脚,挤出的皱纹堪比八十几岁的老阿婆了,这是生怕旁人看不出来她是装睡的啊?
不过郑玉兰没理她,转头又去隔壁小孩房看,悄悄推开了点缝隙,见小丽和招娣都睡得香,就自己先去吃饭,完事再用饭罩子盖住。
她提着粪桶,正要去自留地里施肥,才刚踏在自家的门槛上,就见迎面走来了三个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一个晒得黝黑,双颊长满斑的妇女,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胖男孩。
对方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是来“砸场子”
的!
郑玉兰正愁气没处撒,重重的把粪桶往前边一放。
粪桶八成满,溅出的粪水差点喷到了三人的身上,走在最前头的妇女吓得往后弹了一步。
郑玉兰没好气道:“好狗不挡道!
大早上往别人家门口冲撞,是没长眼睛还是长到后脑勺去了啊?”
来人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先发制人,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妇女摆起了来时的臭脸:“你就是高建国的媳妇郑玉兰吧?瞅瞅你家孩子干的好事,我儿昨儿个好好地在江里游泳,你闺女倒好,二话不说就一脚把他给踢飞,差点儿给整淹死了!”
“你们藏得够深的啊,要不是玉河村里我还有点亲戚熟人,根本找不到这呢!”
妇女边说边把儿子扯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肚子,说道,“昨儿个我儿的肚子胀得跟个皮球一样,两眼一翻差点断了气,要不是我儿命大,被他爷给救了,紧着吐出了一洼的脏水,就真被你家那杀人凶手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