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兰往来间,并未留意任何一个孩子,只当小杰缠上来时,她才强颜欢笑地应付几句,自然也未曾发现宝珠的异样。
初时满腔的欢喜渐次冷却,宝珠盯着郑玉兰看了许久,“近乡情怯”
般不敢把好消息说出。
虽说权会儒是答应帮她了,可所有人都无解的事,他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贵子弟又真的能办吗?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宝珠甚至不敢上屋里瞧一眼跛子,她怕爹的模样比娘的更难以接受。
接近午时,禾泰县的专业技术人员终于赶到了,汪队长派了人传唤跛子上队里。
郑玉兰挽着跛子的手臂,和他一起面对。
出乎宝珠意料的是,跛子出门后,见到四个孩子围在门口时,如往昔般第一个喊了“宝珠”
。
虽然跛子不高大,脊梁也有些弯了,但他依旧是她稳如泰山的爹!
宝珠眼睛一亮,紧随其后牵住了跛子另半边手,咧开缺了一角的牙齿,信誓旦旦地说道:“爹,坏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跛子只当闺女在安慰自己,欣慰地附和道:“是啊,一定会的。”
怕弟弟妹妹们乱跑,小丽请了一天的假,留在家里看顾弟妹。
跛子三人到时,禾泰县的技术人员已经下田去勘察了。
和评话先生讲的六月飞雪不同,和电影里演的好人落难时大雨倾盆也不同,今日符合节气的艳阳高照,被热辣的阳光照久了,大家都淌出了点薄汗。
技术员挽着裤腿衣袖,仔细观察了秧苗的外观后,用专业工具勘测了近处的一亩地,随后又随机选了四角,分别拔下一簇几近死亡的秧苗,塞到一个方形仪器中,仪器靠电池运转,嗡嗡嗡地响着,不久便在屏幕上显示出一大串的编码。
汪队长派人去其余的田地里照猫画虎地拔了秧苗回来,一一被技术人员塞进了仪器中。
田中的淤泥也成了样本。
技术人员命人从各个田地挖出一坨泥,统一丢进洗净的猪食槽里,随后用木杵搅拌、混匀,再从中挑出十粒拇指大小的泥块,分别放进小铁架上立着的十根试管里,随后用滴管滴进五颜六色的各种试剂。
仪器与试剂都是装在绿色军旅包里带来的。
鉴定过程繁琐费事,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技术人员才确定了最终结果。
已经过了十二点,村民们等得饥饿又焦躁,看见完事了,顿时又来了兴致。
技术人员私下简单地向汪队长解释了结果,汪队长全程表情严肃,倒让人猜不出好坏消息。
技术人员舟车劳顿,刚下车就又下田连轴工作了两个小时,此时已是精疲力尽,于是汪队长派人送他先去临时住所吃饭休息。
在众人的注视下,汪队长上了排灌运输船,随后跟着的还有林小芹。
汪队长拎着喇叭说道:“大伙看我表情,大概也能猜出来,我收到的并不是个好消息。
很遗憾地告知大家,这五十亩的秧苗的确死于生根肥,并且根部彻底坏死腐烂,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
汪队长加重的两字压下了骤起的喧哗,“但是,让我更为痛心疾首的是,这次事故不是‘失误’,是‘加害’!
很难相信,淳朴务实的乡亲中,竟是出了心思歹毒的害虫!
林小芹知青是目击证人,更为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请她帮咱揪出玉河村的害虫!”
言毕,全场哗然,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船上的两人看,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小芹毫不怯场,将装着生根粉空瓶的透明塑料袋举起,问道:“请问大家认识这个瓶子吗?”
“这啥玩意啊?”
“看着跟咱的有机肥很像啊,只是颜色不一样。”
“林知青,你就别卖关子了,大伙赶着回家吃饭呢!”
……
“我知道,这是装生根粉的瓶子。”
寥寥无几的村民说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