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间接关系上,也不能说玉玲不受一点儿影响,因为她要拿乔的时候,戏馆子里老板就有退步了。
自有这情形以来,玉玲是一直和金翠斗争着。
不想在这个受戏馆子要求唱双出戏的压迫之下,她也要到天津来,这就出乎意料。
天津人听戏的滋味,就和北京不同。
虽不像上海观众那样,戏越荤(读作粉)越好,可是多少得带点儿荤。
小金翠以花衫见长,就有这股子劲,论起配合天津人的口味起来,那也许比她要差一着棋。
只是她嗓子不成,缺少真本钱,这倒是可以找着她的弱点,和她拼一拼的。
玉玲在听到陈老六一番报告之后,顷刻之间,就转了好几个念头,情不自禁地,也就到外面屋子来,追问这事真假。
陈老六道:“怎么不真?明天高升那边就要在街上贴戏报子了。
刘胖子他要求你唱双出,那也情有可原。
他们开戏馆子的人,虽说目的是挣钱,大小也要顾点儿面子,若是高升的风头赛过了咱们,咱们这就不大好看了。”
玉玲站在里房门边,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淡淡地微笑道:“就是这么一点儿事,也值不得怎样大惊小怪。
凭我这点儿道行,小金翠的风头,我还不放在眼里。”
赵五道:“可是这么一来,刘胖子就有话说了。
为了大家争这个面子,就得你多多地卖力气。
至于你想他多补贴几个的话,那就不用提,一概无望。”
玉玲斜靠了门框站着,两手挽了由肩上拨到胸前来的辫子,低了头老不作声。
陈老六在桌子档上,把胡琴袋提过,抽出胡琴来。
先吹了吹胡琴筒子上的松香,把胡琴袋盖在腿上,又把胡琴横搁在胡琴袋上,取了桌上烟听子里一支烟卷,衔在嘴角里,把夹在烟灰缸上的火柴盒,由桌面转着向怀里,再取了一根火柴,在盆子上划着。
一根不燃,再擦第二三根。
只在他这支烟卷未曾吸着的时候,已经耗费了不少光阴。
他偷眼看玉玲,还靠了门在挽辫子,便笑道:“老板,怎么着?《二进宫》那两段二黄,理一理吧?好久没有唱这出戏了。”
玉玲继续挽着辫子,有五分钟没说话,闹得陈老六怪不好意思的,嘴角上的烟卷分明是吸着了的,他又在火柴盒子里取出一根火柴来摩擦。
玉玲看到他搭讪着难为情的样子,因问道:“六爷,我问你一句话,假如你改行的话,你打算干什么?”
五奶奶坐在一边,见琴师做了一个架势,姑娘直不肯吊嗓子,正感觉到不知要怎样才好。
见玉玲问出这种话来,十分诧异,便斟了一杯热茶,递给玉玲,笑道:“你和他开玩笑干什么?喝口茶先润润嗓子吧。
干什么的,总得干什么,说什么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