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叫了一声,却无回音;于是提高声音再叫,这次许璟听见,转过目光,眼中茫茫然,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目光让赵昶没来由的心惊,上前一步又猛然收住,看着许璟的目光逐渐回复清亮,他自嘲一笑,问:“我与阿连这样像么,难得大人也会认错。”
这样的笑比方才的失神更加让赵昶无奈,犹豫着靠近,哑声问:“你去哪里了?”
狂风忽起,风掀开帘子和着沙一起吹进来,吹灭案上的灯,帐内蓦地一片漆黑,就只能听见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也不知过去多久,许璟道:“怕是有暴雨。”
说完摸索着要点灯。
另一边,赵昶循着衣衫擦动声靠过去,虽然看不见,还是能感到那人近在咫尺,他伸出手,灯在同时被点亮,这才发觉,原来比想象中还要近,气息彼此缭绕,能看得见对方眼中无言的自己。
天际的雷声渐逼渐近,帐外间或有白光裂过。
许璟看见赵昶眼中劈出一丝光亮,像黎明前的第一缕晨光,他还来不及说话,赵昶忽地搂住他,说:“我不曾认错,只是那一刻,真是觉得文允就在那里……”
一声炸雷,暴雨倾盆而下,才亮起的烛火,再次熄了。
第40章
天亮起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全停,淅淅沥沥若有若无。
赵昶一醒,照例先去摸枕边的剑,才感觉到一夜大雨带来的几分凉意,伸出去的手就蹭上身边另一人的头发,于是想起,原来并不在自己的营帐中。
四下还暗,只有进门处透进微弱的白光,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辰,极静,清冷的寒意直漫进帐内。
赵昶支起身子,借着微薄的晨光竭力看清许璟,可暗中几乎看不见什么,只能勉强看见浅色中衣下的轮廓,又凭着呼吸声辨出他还在睡。
尽管什么都看不真切,赵昶却没有重新躺下,极有耐心地等着天色一点点转亮,亮到看见更漏上的时刻,亮到看清许璟的脸。
睡中的人此时分外安静,头发的水汽尚未干透,显出湿润的光泽;赵昶忍不住拨了拨许璟的发,不刚刚触上,许璟眉头一紧翻了个身,也就在此时,赵昶听出气息的异常,忍住笑靠过去,问:“几时醒的?”
却不见回音。
两人间只隔着薄薄的衣衫,肢体的僵硬根本藏不住,没过多久,赵昶就见许璟坐起来,目光清澈没有丝毫睡意,轻声说:“我只当你已经走了。”
说完就撇开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更漏。
赵昶一愣,忽然揽定许璟的肩,往下一按,两个人重重倒回榻上,赵昶一只手臂压在许璟胸口,不让他起来,说道:“还早,再睡一会儿。”
许璟摇头,赵昶却不理会,转过身搂住他,压低声音又道:“的确还早,你若睡不着,不如同我说说话罢。”
温热的鼻息喷在颈上,许璟嘴角一动,道:“说什么。”
赵昶思索片刻,话端万千,却似乎又找不到合适的,恰好摸到许璟背上那道伤痕,心口一紧,问道:“下雨时可会隐隐作痛?”
“什么?”
“这里。”
稍微放松手臂的力量,拉开彼此的距离,手沿着许璟的脊背滑下来,即使隔了一层,背上那道一尺来长的伤疤还是十分清晰,最后,赵昶的手停在那疤痕上,轻言:“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消。”
“伤得也不重,你若不说,我都不记得了。”
许璟不在意地一笑,“当年的意气之勇,若是放到如今,说不定就是另一番光景。”
“当年你的信送到,真是在我意料之外,若不是你,雍京现在会是如何模样,我真不知道。”
“国都的大火,你我都看到了,如此景象一生一次足矣。
何况我带剑闯宫,也是情势艰险下的无奈之举,陛下在宫中生死未卜,城中乱成一片,修武的援兵尚未到,根本不容我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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