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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卯时三刻,二人便将草坪周围落叶残花清扫干净,又将这软榻上的夜露悉数抹去,铺上厚软干燥的皮毛,皮毛上再铺一张制过的牛皮垫子。
榻边一翘头小案桌中摆着一个青釉鸳鸯托盘,上面放着一壶温好的酒并一个白玉小杯,这是三年来倌主的老规矩。
无论春夏秋冬,几乎每日辰初时分,倌主都会在软榻上躺上大半个时辰,饮下一壶酒后,再吩咐大家准备开馆迎客。
他们是依君馆的老倌子,对倌主的伤残万分清楚,却也都无可奈何。
每日看着倌主那瘦骨嶙峋,仿若风一吹就垮了的身子,无不叹息辛酸,暗暗抹泪。
这就是身为倌子的命,年老色衰是悲,孤寂无依是凄,残身病体是哀。
他们早已打定主意,若是某一日依君馆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就都随了倌主去,黄泉路上搭伴走,总好过在这世间悲凄哀怨一生。
这五日来,倌主的举止很是奇怪,非但没到前堂招揽生意,也没到棚架下饮酒自斟,整日里只是闭门不出,偶尔会听到几声断续的琴音,更多时候则看见倌主在缝绣着衣物,似乎是件女子穿戴的衣袍。
很少人知道当年红罗倌魁除了色艺双绝外,还制得一身好衣,刺得一手好绣。
飞针走线间,倌主蜡黄憔悴的瘦削脸庞上除了惯有的冷漠轻愁外,微微逸散出一丝甜蜜的念想,像是……像是有了心上人一般?!
会吗?这世上会有不嫌弃倌主如今模样的恩客吗?如果倌主在此时受到欺哄,那……那就是要了他的性命啊!
可是倌主不说,他们什么也不敢多问。
只每日里惴惴不安地替倌主忧心着,照往常一样打扫后院花庭,在软榻上铺上物什,案桌上摆上温酒。
或许,某日倌主又会来到棚架下自斟自饮。
虽然他们并不想看到倌主那样糟蹋他的身体,可不饮酒,倌主又该怎么度过每一日?
摆放好一切便是辰初时分了,他们习惯性地往通向倌主厢房的小径尽头处看去,眼睛蓦地睁大,举袖连连拭眼,几疑自己眼花了。
微青的天色下飘浮着薄淡的水雾,有两人正从小径尽头相依相拥地走来。
皆身着素白绸缎窄袖短衫,收脚长裤,腰系淡蓝束带,脚穿一双蒲鞋。
一身妆扮虽不适出门,倒也清爽利落。
个高的那人极瘦削极憔悴,正是连续五日未出房门的倌主,比倌主矮上大半头的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白发女人。
那女人双十年华,身形修长,面如粉玉雕琢,五官清朗端正,白发灰眸淡唇,似笑非笑间自有一股沈静平漠之气。
然在看向倌主时,古井无波的澄透烟灰眸子漾满温暖柔情,荡出丝丝淫秽笑意,那股子沈静平漠转瞬变成颓废痞赖。
这样一个白发女人是善是恶,一时间竟让人无从辨别。
她,就是倌主五日里思念的心上之人么?
待二人走到棚架下时,朱璧和朱圭已收敛起所有的惊疑和揣测,弯腰向倌主道了声早,便半低了头,垂手恭敬地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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