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衷回过神来前,那执壶骤然落到了他手里。
那人揭开幂篱,一张美人面自下仰起。
柳衷看了一眼,只见那双眼果然与坊间传闻那般——左眼无异常,而那右眼瞳仁赤红。
他连忙低下头,打着颤将茶壶放回原处,眼前却尽是那一点猩红。
听闻这巫女的右眼,能通三界,能看见他人的运命。
“柳大人,你我相识数年,你竟还没见过我容貌。”
卑弥呼将手放下,笑道,“怎么,您在怕什么?”
“姑娘貌美惊人,只是柳某不敢冒犯。”
“貌美。”
卑弥呼挑眉,“柳大人,只是因为貌美吗?”
柳衷垂着头,不敢应答。
“那些银钱,我已经收到了,但我不要。”
卑弥呼倾过身,将一只茶盏托在手中,示意柳衷站起身来向那盏子里看,“哪里来的,已经回哪里去了。”
柳衷冷汗直冒。
他在那一杯清茶里,猛然望见自己儿子少年时的脸。
他定了定神,目光被攫住了——无数关于那少年的碎片在茶水中泛起,柳衷看着自己的儿子奋笔疾书,披上红色圆领官服,意气风发地登堂入室。
他眉头渐舒展开来,嘴边着了笑意。
“还没和他提过我吧。”
卑弥呼低语。
柳衷抬眼望他,又躲闪过去,嗫嚅道:“还是......不要告诉他罢。”
方言罢,他急忙拱手道:“小儿能有今日,实在是全凭姑娘!
若非十年之前姑娘出手替小儿招魂,我与我儿早已永诀矣!
我儿生来薄禄,此十年间,姑娘愿替小儿逆天道而更气运,引我得我道,可入端王堂,为我儿谋出坦途......柳某拜谢!”
“不敢,不敢。”
卑弥呼半掩着面,嘴角是勾着笑的,眼底却是冷透,“我滞留长安,柳大人替我寻得容身处,实在是大恩。
柳公子本该是厚福之人,我不过举手之劳。”
“是,是。”
柳衷收了手,讪笑道,“只是我儿愚钝,只道自己苦读而有大才,才如此顺遂。
做父亲的,不忍心......”
“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