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好酒来多多的斟几盏,今日我要痛喝场”
邢夫人从贾母处坐车回来,甫踏进仪门便脚步轻快地顺着游廊往正房内去,壁走,壁笑叫。
贾赦院子建得小巧别致,随处树木山石皆有,时正室外头丫鬟姬妾听见邢夫人来了,忙从内迎出来,邢夫人脸上带着笑意,挥手只让她们散了,“今儿都自在日去,不必在我跟前立规矩。
有什么想吃的,也只管叫他们做去。”
这些人便都行了礼散了,独留下贾赦身边个有年岁的通房、邢夫人陪嫁的翠妍忙前忙后,过来接着脱下来的氅衣,见邢夫人脸上红扑扑的,又听如此说,忙笑道“太太这是高兴了,可是后头老太太那里戏得畅快”
“畅快怎么不畅快,可是便宜了我出好戏。”
邢夫人盘腿坐在炕上,脸上笑意满得快要漾出来了,抓着把松子磕了粒,狠狠往桌上啐,“我这安定公主倒是好人,没的来了先给老二家的个没脸叫我说,活该”
邢夫人愤愤的,“往常占着个吃斋念佛,慈心和善的高样子,恨不能扯上大旗,上头写上贤德仁孝四个大字才好。
今儿可不就是自己挖坑自己栽”
她越说越想笑,索性直接扭过身子,拉过翠妍来,口沫横飞连说带比划,把个王夫人在戏台上扮丑角学的活灵活现,“你是没见,老二家的扮上,在戏台又是打滚儿又是摔跤,扯这个比破锣好不了多少的嗓子,还唱呢”
翠妍听得嘴都长大了,不由自主地回头跟着邢夫人过去的翠容,翠容悄悄儿点了点头,翠妍这才真信了,忍不住叫道“皇天菩萨,二太太这是丢了大脸了呀日后传出去,可还怎么见人”
“我管她怎么见人”
邢夫人大笑起来,端起酒杯喝了口,颇有些解这些年怨气的滋味,“当初摆着副佛爷样子,却也没少明里暗里地挤兑我家世不显,显摆她有个在朝为官的好兄长,还有个嫁到紫薇舍人之后皇商薛家的妹妹,说着他们王家如何的豪富如何的权势,现今着怎么着再怎么好,她上台做了叫人戏耍的戏子,我家再怎样,可没上台做过这些”
邢夫人高兴得狠了,又有了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尽是些平素憋在心里说不出的话,翠妍见状,忙推着翠容过去,“煮些醒酒汤来,太太喝的醉了。
再这话不许跟旁人说去,可记着了”
翠容忙道“知道,翠妍姐姐,我又不是傻大姐。”
邢夫人还在嘟哝,却也不曾十分醉了,心里还有打算,此时眯着犹自道“翠妍,你收拾几样礼来,送去公主府上,就说是咱们贺她进京册封之礼。”
翠妍吃了惊,太太竟也有主动要送礼的时候
忙要问时,却见邢夫人醉得趴在桌上睡了。
只得罢了,忙叫了几个丫鬟来,齐搬上床去,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方揉着额头起来了。
翠妍那里想来想去,还是先试探道“太太,您先说这往公主府上送礼还做不做得准”
“送,怎么不送了。”
邢夫人慢吞吞从床上起来,“今日你就收拾了东西,明儿就送去,派几个有头脸的媳妇,带上丫鬟,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送。”
翠妍是怕邢夫人吝啬,前头应下,回头又心疼起来,不愿送了,便责怪身边人不提醒着。
听见准信儿,赶紧道“那怕是不好简薄了,不然送去了叫人家咱不起不说,省的被人说是咱们怠慢了,那咱们可倒蚀把米。”
邢夫人拍了拍隐隐发痛的额角,点头,“应当的、应当的,你着捡好的来,照着”
她忖了会子,“照着老太太那里每回往公主府上的贺礼再加分毕竟这是贺册封,是个大喜事。”
翠妍又是奇怪又是吃惊,难不成太太这是转了性儿了正才说着,就见外头翠容进来,禀说车辕坏了,请二十两银子来修去。
邢夫人睛竖,立时骂道“二十两想银子想瞎了心了当我是王家那对儿姑侄呢,二十两没有,五两拿着能修就修,不能,撵了那个驾车的”
翠容赶紧答应了下去,翠妍这才松了口气,来太太并没有转性,不过是格外重视公主罢了,她也想不明白,难道就为了公主给太太出了回气
自然不是。
邢夫人心内有些打算,她出身不显,贾母又不待见,没几个愿跟她来往的太太奶奶,如今荣府还没分家,都是过去跟老二那里打交道。
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个将军夫人,却生生坐了这么些年的冷板凳,竟好似没有这个人般。
如今好容易个不待见王夫人的,着贾母那里还要拉拢,可不得有个能拉上关系的人真能结交上楚旻这层,邢夫人自觉在贾母跟前腰杆子都硬些。
她想得极好,谁知第二日上送礼的人回来,却是丧眉搭的,说是并没见着正主儿,公主府上个大丫鬟见的她们,“公主娘娘得太后召见,带着林姑娘进宫去了。”
邢夫人气了个倒仰,又是心疼送去的东西,又是恨自己不会挑时候,心急火燎地就送了去,这相邻住着,自凡出门前跟门房那里提句,便不会扑了空了。
这下倒好,送了东西,却没见着真佛儿。
邢夫人没好气地挥手赶人,“滚滚滚不长进没色的东西,这么个差事都办不好”
这趟弄得邢夫人好似割血放肉般,牙都要咬出血了,心疼许久,却不得不还寻思着再找个什么由头,好能再上门回呢又想到这下少不得再送回礼,更心疼了,自在屋内发作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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