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楚旻同黛玉方换好了衣裳,正商议着给楚昂预备下的屋子再叫人使熏笼熏一熏。
“这里冬日虽不比海州扬州湿气重,可冷得直刺人骨髓,纵是新做的被子放过去,没几日也都冷得跟铁似的,全没法睡了。”
黛玉笑道“方才我瞧见他们搬熏笼来就想说,正该也拿几个过去给大哥哥他们屋子熏一熏,不然人来了冻坏了腿脚,他们习武学文,便是冻伤了手指,也不是闹着玩的。”
楚旻一壁赞黛玉有心,一壁便要叫藿香进来,正吩咐了一句,便听外头廊下有人脚步又急又快地进了屋子,大红毡帘闷闷地一响,兰香紧着就挤了进来,先被屋内的暖气熏得打了个哆嗦,忙又转身把帘子严严实实地合上了。
楚旻接过小丫头手中的巾帕来擦了擦,笑骂道“总是这样急急忙忙的,你也该学着藿香的样子稳重些。”
兰香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奴婢总也学不来,公主前儿不是还说了么,那个什么天性使然,就是说的奴婢了。”
黛玉忍俊不禁,“别的不说,你这口齿果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了。”
楚旻扬眉一听,立时拿手在盆内沾了香露,把露珠子往黛玉头上弹去,“这话我听着怎么说的是我呢。”
黛玉笑着躲闪不及,楚旻又擦了手,方叫小丫头子们都下去,便同黛玉在炕上坐了问道“你又急着来打听了什么新鲜事儿了”
兰香忙道“公主,荣府来了人请您和林姑娘过去赴宴。”
黛玉奇道“这话好没头脑。
好端端的,怎么又请过去赴宴也不提前下个帖子,若单请我还罢了,到底外祖母是长辈,可姐姐岂是他们这样随意的。”
兰香忙道“来人也再三地道歉,说了缘故,今儿是宁府内请各家官眷吃年酒的日子,原是都好说。
谁知今日晨间忽地侯家来了人,说嘉成公主奉了老太妃的旨意要来。”
楚旻一愣,忙叫兰香快说。
兰香应道“奴婢旁敲侧击问了几句,那人嘴也不严实,就都吐露了原是老太妃听见侯家老太太说起荣府的园子来,老人家来了兴致,又听见说这是当初妃嫔省亲的大喜事上承建的,便一定要过来瞧瞧。”
“可老人家这样的年纪,本就不是能轻易动弹的,众人千劝万劝,好容易才劝下了。
瞧着老娘娘不大欢喜,便哄着说使人过去了,等着回来了再说与老太妃听也是一样的。
正嘉成公主在跟前儿呢,听了便毛遂自荐,今日要来荣府逛一逛他们的园子。”
“这么一来,荣府便将原定于今日请的官眷们推了一日,两府内先紧着宁府这日的酒来了。”
“荣府原摸不着嘉成公主脾性,正发愁时,也不知谁想起来说您与嘉成公主交往过几回,许也是想着有林姑娘这层在,便试探着来请了。”
楚旻听她啰里啰嗦说了长长一串,无非是嘉成公主来了,荣府内的人摸不着头脑,这才从旁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这倒也说得通。”
黛玉若有所思,转头问楚旻道,“姐姐,可要去”
楚旻沉吟了会子,便道“去,正我心中有个意思,去了方能知道兰香,回去罢,说届时我们必去的。”
兰香忙答应了下去,楚旻着她去了,一时又过来回说荣府的人千恩万谢地回去,说过会子必定来请,方才道“今日这事恐怕没这样简单。”
黛玉也道“我心中正也这么想。”
“旁的不说,单方才兰香转述的话,老太妃忽地听见荣府中园子就起了兴致要来,便叫人起疑。
今年过年时,宫中来请老太妃,老人家还推说身子不适不肯去,还是太上皇叫了千把人浩浩荡荡地来请,才去了。”
“这会子要来大观园。”
黛玉笑着打趣道,“这园子比皇家园林、比御园名苑还好不成老太妃便非要来不可了。”
楚旻亦颔首称是,一壁着人来换了出门的衣裳,一壁便笑道“是要去了才知晓。
你也换了衣裳罢。
咱们只当探一探荣宁府带上兰香,正省了叫她混进去散消息传话的功夫了。”
黛玉见她急着过去,心中有什么疑惑也不好说了,只觉得嘉成公主来得还是怪了些。
一时两人过宁府中去,嘉成公主早已在正堂中坐了会子了,下手贾母等人赔笑说话,府中媳妇丫鬟来来往往具是掩不住的喜色,显见的心中得意。
贾母等人忙不迭起身相迎,楚旻笑着至嘉成公主跟前行礼,“倒是许久不见姐姐,气色比往昔强得多了。”
嘉成公主脸上笑意都实诚几分,忙拉着楚旻黛玉让至身边来坐,含笑道“老太妃前儿还说起你,心疼你自己独个儿在京过年,叫请你也去聚一聚。
因我怕你年下忙,好容易才劝住了。”
她环视四周,不动声色地将脸面全给了楚旻,“昨日一听你也在这里园子住过,便说什么也要来瞧瞧不可,谁也劝不住,还是太上皇那里来了人,只说要请老太妃进宫住几日,老人家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