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事想来,却颇为蹊跷。
西梁国师乃西梁皇帝、太后之亲信。
西梁国师既然与朱弼文暗通书信,朱弼文却挑唆皇兄兵西梁,思来想去,大概是西梁皇帝想借我国与北魏的兵力前后夹攻,借机迫使那位至贤大司马交出兵权。
否则,哪有西梁国师鼓捣别国出兵攻打西梁的道理?又兴许,是那西梁国师做了叛徒,倒未可知了。
本王还是觉得,此时贸然起事甚险。
西梁钟家由广成立业至今已三百年,要那钟至贤放权,恐怕没这么容易。”
睿亲王打摆在木几上的一串葡萄摘了一颗,喂进嘴,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双阳道:“西梁皇帝勾结他国势力反攻本国,听起来虽然荒唐,依学生之见,却荒唐得有理。”
王妃伸手,兜在睿亲王嘴边,接住葡萄籽和葡萄皮;睿亲王则直勾勾盯着双阳,问:“如何有理?”
“王爷莫非忘了,上个月钟至贤百岁大寿遇刺之事?”
“本王自然记得。
不过那西梁皇帝年纪虽不大,断不会如此蠢笨,当真派刺客于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钟至贤。
且不说那些刺客有无能耐杀掉钟至贤,就算刺客当真杀了他,他还有两个儿子,其子若借此机会谋反,索性自己当皇帝,岂不失算?由此可见,密谋刺杀者另有其人,甚至有可能,正是钟至贤自己。”
双阳笑道:“王爷英明,果然看得深想得透。
那么王爷细想一下,若王爷是那西梁皇帝,又会如何看待此事呢?从此往后,与钟至贤的关系,是更为信任,还是多了几分忌惮呢?”
睿亲王蹙眉一想,道:“必然对那钟至贤更为忌惮了。”
双阳道:“如此看来,那西梁皇帝要坐稳自己的皇位,冒个险,又有何不可?”
“此话怎讲?”
“西梁皇帝此举,真真要冒的险,只有两处。
一是亡国之险,二是与那至贤大司马决裂之险。
可是学生倒以为,这两险是压根就不存在的。
且说北魏,自其太宗皇帝以来,因子嗣不兴,为君者多昏庸无能,故行双弼之制(笔者注:弼指辅臣。
我国历史上各朝多为丞相制,所谓双弼之制是笔者杜撰的一种政治形态)。
现在这小皇帝虽很有些志气,奈何体弱多病,两个皇子又先天愚笨,朝政几乎由丞相和镇国将军二人把持着。
尽管如此,丞相却时时刻刻压了镇国将军一筹。
此次北魏与西梁开战,虽然传闻都说是因为北魏丞相刺杀了西梁国的和亲公主,我却以为,密谋刺杀的是北魏的镇国将军。
那西梁皇帝和太后也必然不会相信刺杀和亲公主的是北魏丞相。
武将要立威,除了挑动战事,可有它方?然而那北魏丞相权倾朝野,岂会由着镇国将军借战事立威?我国纵然出兵攻打西梁,虽集两国之力,确实足以灭了西梁,可是王爷想想看,万一西梁被灭,那北魏镇国将军岂非名垂千古?北魏丞相一贯强势,多半要中途主和,那北魏皇帝是出了名的窝囊废,还不是丞相说什么便是什么。
站在西梁的立场看,只要北魏撤了军,我南淮国孤军作战,反要顾忌战事久拖,国库空虚。
届时我军为攻,西梁军士为守,守易攻难,西梁国又哪来亡国之险呢?自然,一旦我国参战,西梁局势必然紧张。
西梁国的一帝多藩之制虽利于钟家揽权,可是关键时刻,未必不是钟家的绊脚石。
西梁与北魏交战,两国实力强弱分明,钟至贤调兵遣将不会有难处。
可是若我国出兵,钟至贤必须调动全部藩王手下的兵力前后御敌,问题是,那些藩王会不会全力以赴?西梁诸藩王明面上都是钟至贤的人,私底下却各怀心思。
据我观察,至少有七八位藩王对钟至贤是颇为不满的。
若西梁局势紧张之际,西梁皇帝主张议和,钟至贤其人刚愎自用,绝不会答应,然而那些各自肚肠的藩王,会不会纷纷倒戈,就很难说了。
依常理,西梁皇帝忌惮钟家兵权在握,是不敢与之决裂的。
然而大难临头,钟至贤的兵权再大,到底敌不过各藩王的私心,那西梁皇帝和太后稍使些手段,倒由不得钟至贤飞扬跋扈了。
王爷莫小瞧了西梁太后,此人心思缜密,堪为女中豪杰。
照学生看来,西梁国师勾结朱弼文说服皇上出兵定是那太后的计谋,看起来愚蠢,却是置死地而后生的绝招哩。”
睿亲王轻快地点着头,问常庭岳:“不知常将军对双阳所言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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