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望着面前的孩子,却像是在瞧一个仇家。
她数年在跟他博弈,为昌王细细谋划着,想留他在京城,甚至是身旁。
“昌王于赵氏有意,愿举为侧室。
陛下以为如何?”
他依旧从容镇定,仿佛他口中的昌王与自身毫不相干,不过只是一赋闲亲王,一纨绔子弟。
“绝无可能。
他欲娶纳,皆听凭自主。
只一点,如要做下强抢或累及人命的混账事去,朕确不能恕,一概都是与庶民同罪。
说起来听闻昌王府邸女眷无数,子嗣亦多,您福祚长远无穷,朕亦喜悦。
至于朕身旁人,尤其思懿,却是想亦不能想,沾半点都不成的,否则便只能请他回宽州封地去了。
怎样抉择,烦请您转告昌王,请他好生掂量轻重。”
这番话刺痛崔太后内心,亲生骨肉如此挑明,又是当着一干人等的面,她自然更生愠恼。
“你自己跟身边的人闹不清楚,今儿是搂抱,明儿是执手的,倒去干预起旁人家是非!
哥儿是替你思虑,打量她这番名声哪家敢讨要,便是你亲谕怕也是到婆家受冷落的命!
你倒很不领情,反是说起我们的罪过来,孤却不明白,十月怀胎的恩,苦熬一日诞育的情你都记哪儿去了?难不成心底里全番装着那贱籍人物,竟是一竿子都混忘去,不知你来日见了你皇父又怎样打算!”
如此两厢撕开来,倒是冷的透顶。
崔沅不知会闹成这般,一时竟也动弹不得。
今上听毕,仍维持着几分稳重。
“看来您竟真是吃醉了酒,宫内佳酿多,可即使酒香再醇厚引人,却亦不能贪杯至此,满口胡言才是。
朕来的极为不巧,想是您醉意不曾发散,一时冲上脑去,说些个好没来由的辞套。
醒酒汤很是要紧,即刻便该去熬上两副的。
朕回了紫宸,再请御医来给您瞧瞧,若还有不妥的,的确是要仔细着,偏要好生吃上几帖药管好才是的。”
说罢他就转身带着一干人等离去,直到出了画廊,才渐渐静下。
崔太后一直斥责着,甚至好些难听的也顺口道出。
那些怨言藏在心底里,一点点滋生出来。
她不亲他,他亦顺理成章的不愿乞求母亲的爱护,一味的疏远。
两个带着极度傲气的人碰撞在一起,终究落得个两败俱伤。
崔沅见势,只得去抚慰太后。
崔太后却只对她道:“孩子,你方才提起他不喜你,这大抵是因你的性情。
他是吃软不吃硬的,凡事不可过于倨傲,要多顺让,方能得长久。”
崔沅未必不懂,只她生来便是显赫之族的千金,门第清贵。
哪里懂得伏首的道理,自幼便是样样要旁人顺着,事事自断的,到头来自己倒做了这角色,心头千万份不愿,定然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