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复归宁静。
穆遥无声吐一口气,指尖挑开大氅,男人仰面靠在自己心口,大张着口,艰难喘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灼热的呼吸已将穆遥身前衣襟烘得发烫。
男人用尽全力睁着眼,目光艰难地凝在眼前人面上,“远远。”
“不许这么叫我。”
男人茫然皱眉,他应当完全没有听懂,重重喘一口气,又叫,“远远。”
“不许这么叫我,”
穆遥道,“你不配。”
男人愣住,拼着最后一线清明叫一声“远远”
,意识往无边的暗海中沉沉坠去。
他不能控制口舌,吐字变得含糊不清,听在耳中只是一点微弱的喉音,如同呜咽。
穆遥托住男人沉重的身体,伸手捋开他颊边乱发,露出无血色的一张脸,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张脸。
她从来没想过记忆中狡诈精明不择手段的齐聿会变成眼前这般模样——苍白瘦削,语无伦次,神志不清,连眼前是人是鬼也弄不清楚。
“齐聿,”
穆遥道,“你这副落水狗模样……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
哄着不像被人扔下去的。
穆遥坐在地上出神,一直等到余效文终于打发了田世铭回来,才将男人稀泥一样瘫软的身体交给他,“又烧起来了,给他看病。”
“……是。”
“田世铭怎么说?”
余效文朝昏迷的男人一抬下巴,“死活要打听他……我怎么敢告诉他?只推一句不知道……只怕拦不住田小将军。”
“田世铭是崔沪派来的,见了今日这一出,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收场。”
穆遥沉吟一时,“齐聿的事绝计不能叫田世铭知道,你这地方也绝计拦不住他,先生把齐聿安置到我那里吧。”
“……是。”
余效文迟疑一时,“崖州王神志不清,病中难免吵闹,恐怕影响郡主休息。”
“不至于。”
穆遥看一眼男人昏睡中焦灼的脸,“我观齐聿,不刺激他应当还好。”
想了想道,“齐聿确实已经疯了。
先生吩咐照顾的人只管哄着他,病好之前万事依着便是。”
“哄着?依着?”
余效文反应不过来,一时灵醒,“郡主怎么知道崖州王确实疯了?”
穆遥不答——齐聿但凡还有一丝神智尚存,绝不会唤她一声远远。
余效文“啊”
一声,“差点忘了。
沈将军请郡主早些过去呢,府里摆酒,给冀北的人接风呢。”
“摆在哪里?”
“沈将军带着前锋营的兄弟同冀北的人在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