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藏着一只怪兽,它时不时就会出来闯祸。
它出现时,我烦躁无比,无法思考,根本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
我见鸡追鸡,见狗打狗。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我旁边经过,我想都不想捡起个砖头就丢过去。
因为弟弟狗儿和我同屋住,他最常遭殃。
他身上总带伤,不是被我抓了脸就是被打青了眼窝。
他疼得哇哇哭,可哭完依然跟在我后面,用乡音唤我:「猪儿锅锅,今天我们去哪里耍?「
家里地多,奶奶忙于耕种,傍晚回来发现他脸上有伤,他还给我打遮掩说上树摘枇杷被树枝划的。
或者是割草时掉进草坑里摔的。
可纸里包不住火,很快他们就发现我不正常。
爸爸专门汇了款,让奶奶一定要带我去医院治。
可去了好几个医院,查出来我健健康康。
小地方根本没人听过「超雄综合症」,更别说熟知症状了。
奶奶叹了口气,并没有把我扔掉,还是带回了家。
后来我和狗儿开始上小学,我同班同学就遭了殃。
在连续被我打了后,他们几个想联手教训我。
狗儿就扑在我背上帮我挡拳头。
那一天他的鼻血把衣襟都染完了。
他最爱哭,眼泪掉的刷刷刷,一边哽咽一边说:「猪儿锅锅,要做好人,你莫再打人。
如果实在想打,你就打我,莫打外头人。
」
这是我第一次产生要控制自己的念头。
可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哪里能说控制就控制。
控制不住的时候,我依然打他。
能控制住的时候,我打我自己。
于是家里又多了一个经常身上带伤的我。
十岁那年,他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一个废弃的沙袋,用架子车拉回来,兴高采烈说:「我看电视上那些练拳的都打这个,猪儿锅锅你以后莫打你自己,你打这个。
」
于是,我把我的力气全用在了沙袋上。
我天生不爱说话,念书又特别差,四年级时就跑回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学校了。
慢慢的,全村都以为我是个内向窝囊的傻子。
被人嘲笑时,我无数次想冲出去打人,可一想到狗儿,我只有冲回家打沙袋。
狗儿则一遍遍大声向那些人重申:「我锅锅不是傻子,他正常得很!
」
从狗儿的七岁到十三岁,他一直比我瘦小。
可他一直让着我,护着我。
我问他为什么,他很自然地说,因为你是我猪儿锅锅呀。
傻弟弟,应该是哥哥护着弟弟才对啊。
可这么好的弟弟,有一天外出玩耍,却没有回来。
等再有他的消息时,却是他的死讯。